玩心 - 最后一次

    许衡雅开车将荣启舟送回上次她去过的那个住宅区，到了车上门窗一关，荣启舟只觉得平日里坐惯了的车却加重了他的不适，胃仿佛在车，连带着他也难受得不行。只有车行的声音更凸显了周遭的安静，闭眸休息的荣启舟被这黑暗放大了心的受，只觉得自己的呼逐渐沉缓重，胃里的难受劲儿也愈发翻涌。

    许衡雅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小心地观察着蹙眉闭向后仰靠在副驾的人，蹙起的眉明粲的睛里着满满的担心。于是小姑娘决定不回去，径直把车开去了医院——她老爸许秦也是因着公事太忙，应酬太多，胃里也是多年的病了，只是疼起来的时候总也不愿去医院，只说休息一就好，次数多了终于急得老妈纪婉发脾气才肯答应去医院，听得医生千叮万嘱一定要好好休养的时候，更是担心地纪婉在一旁背过去泪。故而许衡雅猜测荣启舟这人或许跟自己老爸是一类人，工作忙，应酬多，饮也算不得很规律，或许一样有积年的胃疾，也不愿意去医院好好检查。既然遇上了，许衡雅决定要手一他。

    于是等荣启舟睁的时候，他已经被送到了医院大门。

    所谓是来都来了，何况车钥匙在许衡雅手里，他不医院检查她便不开车，于是荣启舟拿她毫无办法，只得是乖乖车由他陪着去检查。

    所幸问题倒是不大，医生开了些药，叮嘱了些注意事项，随后便可以离开了。只是荣启舟从医院开始便见许衡雅为他跑来跑去，又是担心地询问医生况如何，又是仔细地记录医生说的养护要，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医院也不是个冷冰冰的地方了。

    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只记得医院是冰冷刺目的，是充满了消毒味和冷漠仪运转声音的空旷病房，故而他抵医院，轻易不愿意到医院里来。可是这丫今晚制扭送他过来，急促的脚步声在夜晚安静的医院里那样清晰，或许别人听来有些厌烦，可落在他耳里，那脚步声一一，像鼓般有韵律，像雨滴坠溶湖面般有灵，一一，仿佛敲了他心里，叩开了某闭锁了许久的门。

    “给你煮个粥？这样明天起来也能喝，吃东西才能吃药的。”

    将荣启舟送到家，许衡雅将医院拿回来的药给他一一放在桌上，又加了给他倒了一杯，忽地想起他厨房里是有材的，便主动问。

    荣启舟闻言微微挑眉：“你会饭？”

    她那可是一双拉琴的手，年纪又小，家境又好，不像是会厨房的人。

    许衡雅当即叉腰：“复杂的我不会，但是个面条煮个粥还是懂的。以前爸爸胃不好的时候，都是妈妈亲自给他病号饭的，我都是陪着妈妈一起的。我们家秀姨饭也超好吃，我小时候也经常在旁边看。”

    站在灯影的小丫，上的白衣宽松柔，的浅紫呢半裙温婉乖巧，柔顺的发带着柔和的光，的睫眨间宛如蝶翼翕动。半陷在沙发里的荣启舟就这么看着她，看她像站在柔光里的翩翩仙女，看她在一屋灰调的极简风家装却自带着柔人心的调，那一刻他好像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喜一个人，是真的不需要理由的。

    厨房里飘绕着饭的温度与烟气，因着荣启舟亲说他饿了，这份给心有挂念之人的第一顿饭，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份蔬菜汤面，许衡雅也得格外仔细认真，甚至是有些张。电饭煲里煮着明天可以喝的粥，那是妈妈经常给爸爸的，不过荣启舟家冰箱里的材已经剩得不多，她便也就从简理了，但调味这一块，她还是很有把握的：毕竟每次爸爸生病，她都是跟着妈妈一起病号餐，以前纪婉为了让年幼的她更有参与，都是亲手带着她行调味的。

    撑着回房换完家居服的荣启舟步伐缓慢地走来，路过厨房时忍不住滞了脚步，带着几许疲惫地轻轻倚着门，神凝在认真煮面的许衡雅上。锅边蒸腾的雾好像穿透了他心里，连带着心有片封冻了许久的地方都仿佛正在逐渐升温，慢慢化。

    他成为一个掌控者，保护者，甚至冷漠者，实在是太久太久了，久到他都记不得以前他还在母亲的陪伴可以快乐无忧玩耍的觉是如何的了。他以兄的份陪伴照顾保护了荣安霓许多年，只因为涂曼君门后对他是实实在在的好，所以当她没办法带着荣安霓离开荣家时，他对着泪涟涟不舍的曼姨，郑重而诚恳地承诺他会好好照顾小妹安霓。而对于荣氏，他从跟在荣圳东边学习，到逐渐成绩，到慢慢掌握权力，甚至设计取代荣圳东成为荣氏新一代的荣总，他一个人独行了太久，习惯了一个人面对一切，对家族，对企业，对妹妹，他都是一个挡在最前、没有其他后盾的角，他仿佛常年走在暗夜的悬崖之上，寒冷，漆黑，危险，亦没有退路，他就这么一个人持地走着，武装着自己向前走着。可是许衡雅，她分明是个小姑娘，却像守护世人的神女般叁番两次现在他面前。从那画在手心的定心符开始，他久违地受到有人作陪的舒适与踏实；那个酒醉的二世祖倒地之后，他后突然现的许衡雅就仿佛神话故事里忽然闪现的仙女，令人惊讶之，亦有现救星般的放心与踏实；而此刻，从医院开始就张陪着自己的纤纤影认真地站在灶火前为他厨，荣启舟忽然觉得这满屋的冷淡灰，也慢慢升起了温度，这颜不再是雨之时沉沉的天，而是年少时分那条灰的羊绒围巾，以柔的，轻松拢住他肤的温度，聚集成一份温，为他抵挡风与寒。

    试问常年走在寒冷黑夜里的人，如何不想拥有这样明亮又温的光呢。

    他很想走上去抱一抱她，就在此时，在此刻，格外想把这个认真为他饭，满心都是对他的关切的小姑娘整个圈怀里，去受她所带来的安心与温。

    可是他不能。

    她才二十岁。又是许家的女儿。

    荣启舟站在原地，垂在边的手掌微微上扬了一，手指亦伸开，仿佛想抓住什么，但最终还是慢慢收了回去。

    我们之间，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相方式。

    可是当许衡雅回看到他，那张致秀气宛如瓷娃娃一般的脸上微微漾起一丝明粲的笑意时，他还是短暂地后悔了。

    今晚，至少现在，能让他再这般同她待在一起，哪怕是最后一次，也很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