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骨相

    她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明白每制度有每制度的局限，好比一把双刃剑，没理说好都教她占了，坏一不要。既然托生成了大家族的姑娘，享受着梅枝、柳枝们的侍候，李持盈默认自己没有资格对通房丫鬟、妾室姨娘指指，居临。

    对方愿意妥协是意外之喜，不愿意也只是理之。毕竟打从生起就被告知地球是圆的，到十几二十岁时突然来个人说地球是方的，你个土包，人们绝不会立刻崇敬之，哇，那人真博学啊，只会把她当成傻看待。

    江寄将她的一绺碎发别回耳后：你还没说，怎知我一定觉得你是怪胎？

    就是，这个话题实在尴尬又羞耻，她的鼻甚至冒了一细汗，就是我想知你屋里是不是已经放了人。

    倘或两家换过婚书、婚约既定，女方多半会在阁前将此事打听清楚，好排兵布阵、巧作应对，他们俩目前还在无媒苟合阶段，问这个就显得格外心急。但李持盈不在乎，问来了人反而舒服了。

    原来是这个，他心一松，不是很明白她介怀的：就算有，那些人怎么能和你比？

    良就是良，贱就是贱，屋里人不过说着好听，实则就是个玩意儿，给少爷们学本事、见识用的。别说跟她比，稍微得脸些的事娘就能把她们比到泥地里去。

    你知不知你现在听起来好渣？她捂着脸，既为自己偷偷开怀而到万分罪恶，又忍不住跟他得寸尺，可是我就是不喜嘛，怎么办。

    十二郎听罢，好笑又疑惑：渣？

    就是坏，像个始终弃的坏书生，陈世！

    这就合上了，怪那么大胆，原来是看多了闲书。他把她重新揽怀里，语气认真地问说：你是不喜我边有人，还是单单不喜她们？

    哪个月章台馆不新人呢？尖的好苗不仅要他亲看过、验明正才能正式陪客，有时事娘们调教女孩儿也不会刻意避忌他，说句不夸张的话，他见过、听过的比外那些本更令人脸红心、瞠目结。

    李姑娘误会了他的意思，合着还有好几拨是不是？待要甩手车，又被人家从背后一把拉住：这是怎么了？你既然不喜，我把她们通通打发走好不好？

    她气得脸都红了：然后再换一批是不是？反正都是你的人，你怎么样就怎么样！

    江寄这才明白过来：你吃醋了？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她想反驳，又找不到能站住脚的说法；想趁机逃跑，奈何手在人家那里握着，有心也跑不掉。相持了半香时间，他她的手：我知了。

    李持盈努力挽尊：在我家乡，男有了心仪的姑娘还睡丫是要挨骂的。

    江浙相邻，他虽没经见过这样的习俗，料想江南富庶，大人家疼女儿也是有的。十二郎着一张大红脸，不忘轻声提醒她：姑娘家，说什么睡不睡。

    就说，她想起通房丫的职责，脑一，床笫之事本来就应该男女一探索，倘或我也先跟人学得一本领，你乐意吗？

    说完只觉一阵微风贴耳过，回过神时江少爷双瞪大，表如她第一次亲他那样夸张可：这、这话岂是能说的。

    薄薄几本书，怎么带去又怎么原样带了回来，梅枝见她两腮被风得红红，忙从妆奁里取了瓶面脂来，抱怨说：东西丢了不知去书局买，倒累您在车上陪坐了大半个时辰。

    李持盈自觉理亏，支吾两声后岔开话题：书房的人走了？

    早走了，竹枝对李家人没什么特别的观，边拉电灯边，想是驸爷没让他们门，绕了个弯来咱们府上近乎。

    本来十拿九稳的事儿，谁能想到圣上另辟蹊径，取荣王而舍李汇，李大人自然觉得没面，再怎么说也是一方知府，又值年末，差不多的人都要京述职，这一丢脸可丢大了。

    李持盈却知事没那么简单，幸好朱颜先给她透了个底，否则他是辈，派人过来还真不能不见。

    天不早了，姑娘先用晚膳吧？几个丫都练来了，揣度着她的脸说话行事，她不耐烦，自然没人再提这茬。梅枝把面脂放回原：可巧今天汆了一碗汤鱼，地吃了夜里不怕冷。

    这菜晖哥儿也喜吃，她一怔，正在心算多久没有跟他一起吃饭了，外曹的声音适时响起：她回来了？哦，用过晚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