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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觉睡到四多，醒来时各个关节好似涂了一遍油，疲倦酸乏一扫而空。她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以致于重新洗脸、梳妆时才想起来问：他回去了？

    竹枝与松枝对视一：梅枝今儿假，说是要买东西，午后去了。说完见她神不对，赔笑：恕婢愚钝，不知姑娘问的是谁？

    她一愣，一度疑心自己是不是梦睡迷了，然而脑一回忆起睡前的荒唐事，两腮迅速爬上可疑的红：没、没谁。

    不是梦，不可能是梦。她还记得他的声音和温度，晖哥儿睡觉喜抢被，她分明记得他从背后贴上来

    竹枝见她脸，边替她簪边：屋里气闷，叫她们将窗打开些儿吧。

    她瞄一阖上的窗，心里更加确定，朱持晖肯定来过。

    说不此时是什么觉，罪恶、后悔、恐惧、侥幸和窃喜像五不同质地的酱作料，均匀或不那么均匀地搅拌在一起。李持盈一直不照镜，平时梳上妆都不见她多么上心，只有偶尔冒痘时才会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如临大敌般整日抱着镜不放。今儿不知怎么了，姑娘的神活像要将银镜面看一个来，给她敷粉的松枝不由万分张，好在她没挑剔她的手艺，只是没没尾地问了一句：你们说，是我得像爹还是晖哥儿更像？

    这还用问吗？二爷活脱脱就是驸的模里刻来的。松枝摸不清她什么意思，规矩地答说：论眉姑娘也极像，但要论气派却是二爷更像驸爷。

    她们误以为她想爹了，一个两个殷勤不过：近来驸常往宝华堂去，咱们使人在二门打听着，人一回来就通报。

    或者您有什么急事，叫个小厮捎句话也不费什么。

    才要解释她不是思爹成狂，李姑娘忽然顿住：爹这阵常去宝华堂？

    这是和好了？还是华仙公主又要有什么新动作？上次若不是真定手，严璋真就叫她活活摁死了，朱家女人果然没一个善茬，什么叫蛇打七寸啊？于士人而言名声大于一切，有了这么一，严璋在濯贤大学堂里很难混得开，就算顺利毕业、来日科举榜，也注定与翰林或阁臣无缘。

    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有时带两个清客相公，有时带着衙门里的大人们，想是有事商议吧。

    李持盈哦了一声，心里不以为然。李沅手上没有实权，以前养门客、招幕僚是实实在在要他们办事的，现在养一帮清客门人什么？嫌家里地方太大、米面太多？公主的幕僚可能兼职其他作用，可他是驸啊，就算在外悄悄置了所宅，也不至于一就弯了吧？

    谜底很快揭晓。重节前后，吴华回京堪堪两个月时外传来消息，说驻法大使回程的船突遭船难，一行百八十人差葬鱼腹，幸好有一艘渔船路过，把这崔大人捡回一条命。事发不过几日，英吉利的使臣递了牌面圣，说了什么没人知，总之真定旨，要重调一位大臣常驻法兰西。

    好巧不巧，阁有人举荐了李汇李持风的亲爹、李沅的堂哥，同时也是本家嫡的大老爷。

    驻外大使这差事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轻是因为无需领军打仗，尽是些只动嘴的公；重则是一肩担着大明的面，人在外诸事不便，非简在帝心者不能担任。当年显圣爷设立这个职位时就说，不论如何两条规定要满足，其一通番语，其二仪表堂堂，这两条李汇都有，还能再加一条家学渊源。

    算上李汇的爷爷和叔祖，李家一共过八个驻外使臣，占了外官总数的四分之一。早年大明与西欧各国关系不好，挑的都是东西厂的探随行，后来国力上来了，国际话语权变大，许多事方步正轨。李持盈是不信英女王会蠢到暗杀大明使臣的，哪怕崔大人真的站队凡尔赛那个病秧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公告天，这整件事更像一个圈，一个局。

    你的意思是，有人挑拨大明与英吉利对立？

    学里传得沸沸扬扬，这几天班里同学看她的神都透着不对劲，不得已李持盈只得躲去静修室里自习。江寄如今和她不同班，每日午倒都得闲，两个人凑在一起说小话。

    你怎么好像一都不意外的样？她从成山成海的数学题里抬起脑袋，你是不是早就知了？

    江少爷一脸无辜：知什么？手上不忘指她的作业，这里，还有这里算错了。

    她蹙眉看了一会儿，吭哧吭哧地划掉重写：你夏天才从那边回来。

    境报纸有诸多顾忌，许多事不会第一时间报，他在国外就没这个问题了，拿到的自然是第一手消息。

    午后静谧，静修室里不过寥寥十几人，仗着有书架遮挡，江寄看着她笑说：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