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枪相见

    李经历是什么人？李九两辈的心加起来也比不过她，人家不想说，她就很难从那嘴里什么话。好在李持风没把她当大人看，话里话外还是漏了不少有效信息。

    比如十六年前驸案爆发的时候李持风初茅庐，靠家族荫蔽以举份补了官，后来不知怎么同本家决裂了，还差获罪狱；再比如她本来是订过亲的，或者差订亲，因为某些缘故婚事没成，就此单至今。

    有什么不好？无夫婿劳心、无儿女累，乐得清静。

    幸而她不是怨天尤人的格，一个人活得更潇洒恣意。

    用过一回心，李持盈试探着提了一嘴朱颜，换回一个李经历招牌冷笑：差忘了，你是华仙府上的人。

    吓得她连忙撇清：二难不知我是前太太生的？可不敢跟公主攀关系。

    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被她逗笑了，耳畔一对米粒大的珍珠摇曳不止，不过是我早年弹劾过她爹罢了。

    如今早不记得是为了什么事了，好像是车驾逾越？抑或是妾室超标，总之把堂堂亲王参得罚俸一年，还差降成郡王，可知笔杆功夫厉害。

    荣王人不算坏，就是傻了些，闺女媳妇倒都是明白人，可惜了。

    可惜什么？

    李二笑答：一窝聪明女人围着，可不是要一路傻去了吗？

    从二堂府上来后李持盈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指挥车夫七弯八拐地往小叶儿胡同去。那一带住着不少洋人，车夫见她独自一个，无人陪同，忍不住多了句嘴：正过年呢，那里不大安生，姑娘还是改日再去吧。

    乡随俗，每到年京城各都张灯结彩，洋人也不例外。撩开窗帘一瞧，果然满目都是大红灯笼彩绸，还有着虎帽的小孩儿一群群地打雪仗，北京官话、各地方言与英语、法语、拉丁语七八糟地混在一起，难为他们没有沟通不良，竟然也能玩儿得起来。

    来都来了，大不了咱们慢些走。

    年前与晖哥儿打赌时她就打着这个主意了，荣王现着工，又与洋人相熟，让晖哥儿问他要一份工匠名单想必不难那对手枪太久没有保养，她担心它们生锈报废，那就连最后的保命符也没了。

    原以为天脚治安必是一等一的，结果好么，堂堂郡主也要在锦衣卫面前提起十二分的心，何况是她？没有东西防她总是不能安心。

    巷太窄，骡车不好，她让车夫在巷停，扶着梅枝循着地图慢慢往里找。这一片几乎都是违章建筑，规划好的商业用地被人为隔成一个一个的小房，前开店后面住人，因此能看到家家的门前都堆着烧过的煤灰，天空被杂七杂八的晾衣绳切割成无数块灰蓝的几何图形。午天气正好，时不时还能听到或或低的说话声。

    姑娘小心。

    地上的残雪没有扫净，午大太一晒化成了雪，这会儿北风起来又结了薄薄的一层冰。两人很快找到一木屋，李持盈忍不住挑了挑眉。说它是个铺吧，并没有牌匾；说它是民居，门又大开着。大姑娘只得清清嗓：有人吗？

    二楼蹬蹬传来脚步声：诶！就来！

    听动静像是个黑脸大汉，楼来的却是位肤光如雪的娘，手握一杆老烟枪，里着极细的烟丝。见来人是个小娘，她也没恼，反倒半蹲来同她笑说：小姑娘，我这里不卖玩。

    李持盈：知，我有件东西想请您掌掌。

    尽对方汉话讲得很地，几乎听不倭人音，她还是很轻易地从她的衣着打扮里找到了一丝异族的痕迹。自从倭国变成大明的民地，被卖来本土的倭人不少，他们为人踏实、肯吃苦，价钱也不贵，很受一分汉商的青睐。

    不找汉人工匠就是不想把事大，她刚来京城没多久，汉人或许能打听她的份，外国人行事就没那么便宜了。

    事涉枪支，梅枝被留在了楼，李持盈独自跟着倭女上了二楼。她还是没把她当回事，笑地边走边说：什么要东西？要修琴或琵琶可得另寻地方。

    两人在所谓的雅室坐定，还没来得及关门上茶，走拐角如烟如鬼般冒一名黑衣少年。他赤着脚，背上背着一竹编的斗笠，不知是不是因为淋了雪，发漉漉的，几发丝黏在苍白如玉的脸颊上。倭女见怪不怪地同他讲了一句倭国话，他着应了，李持盈脑的那弦倏地收

    一阵寒风贴面刮来，她仗着个矮往旁边一，木质小茶几应声翻倒，手起刀落间只听铿锵两声，那把跟了她很多年的宝石小手枪去了一边。李姑娘双手被剪，一只膝盖重重在她背后。

    我家人就在楼等我！你敢

    你什么！倭女瞬间变了脸，汉话也不说了：要惹事可别连累我！

    她见过我的脸。少年的刀刃离她后颈不过毫米之距，哪怕看不见她也能清晰知到那森冷的杀意，好像一秒自己就会首分离是，她的确见过他的脸，那实在是一张很难忘怀的脸，艳清冷，媚骨天成，又因为年纪小，还没有变声，难怪能混在歌伎堆里

    上辈了两年扫黄打非，女装大佬她见得太多了，因此第一面就反应过来，那是个男孩。

    谁、谁见过你了！

    看着也就十一二岁，说不定比朱颜还小儿，不知怎么力气大得惊人：那你为什么枪？

    她冷汗又来了：分明是你先的刀。

    倭女比她更急：要杀带去杀！你瞧瞧她这一的衣饰，必是哪家富的千金，在这儿了事我还不生意了？！

    枪是那么好到的东西吗？她家里能给她来不说，从刚才的反应来看，必是练过的，这样的丫若死了，父母怎么肯善罢甘休？

    生怕真的被拖去宰了，李持盈努力冷静来，故作哭腔：你这人好没理！我确实没见过你嘛！今日来是因为爹爹说时候久了，它会卡膛

    私藏枪支是重罪，她等于将把柄双手奉上。

    少年正待动作，楼梯忽然传来梅枝的脚步声她认得她的脚步声，梅枝没有裹脚，个又，踩在木板上又急又快、吱嘎吱嘎：姑娘？

    她心知她是见她久不回去，着急了，忙应：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倭女非常上地立刻接：哎哟，这玩意儿可不好修，今日不巧，老师傅们都放假家去了，最快也得年后才能得呢。

    一边说一边随手拿了个瓶，蹑手蹑脚地挪到墙，李持盈着起急来，正开，外梅枝仿佛松了气，又问说：天冷，姑娘的手炉里还有碳吗？

    她今日只带了手笼，压儿没烧手炉。

    你今儿是不是睡迷糊了？我几时带了手炉了？隔着薄薄一重门板，李姑娘几乎用光了毕生的急智。她了解梅枝，一如梅枝了解她，用不了多久这丫就会亲自上前一探虚实，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既是她的丫鬟也是她的辈，常以老太太的人自居。

    瞧我这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