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旧事 - 60两相合意再续情

    这边厢良宵酒，三人缠绵，却不知那边刘大爷光景如何？却说那刘士远自上月气急冲心，呕几滩紫血，就此生了场大病，不过旬月间，便将个九尺的汉，玉面的郎君打熬得只剩一半，那玉面也变蜡黄，白儿也变枯儿，整日病恹恹在床，两个睛挖去，拉风箱般。文娘初还有些心在上，日延医请药，怎奈吃了半月还不见好，刘大爷一见她就恨的牙，自没有好话在嘴上，今日说要请动凤仁去官府治她通，明日又说派人请刘家叔伯将妇绑回宗祠施家法，文娘见他病尚这般铁了心计较，若等他好了，自家并佛哥儿哪里还有活路？只得暂且小厮，对外只说大爷染了风寒已无大碍，心暗叫苦也，翻来覆去一夜也未得应对，倒是自家月里吃打吃吓，加上这么思虑过度，难免脾亏肝旺，隔天就四肢酸，神倦怠起来。

    玲香见主失魂落魄，几成病，上前劝：“这边既烦闷，何不请家里太太来说话，她老人家经风惯雨的，甚么事看不明白，往日给了多少好主意呢。”

    文娘一听真是，急忙：“现在就去，吩咐连贵我的车，你也跟去，路过王太医跟他讨几副安神的汤药来，到我家无需通传，让门房递我的帖，从后门悄悄的接走便是，记得早去早回，莫要惊扰他人。”

    玲香领命称是，福告退，照文娘说的一一行事，独在王太医家前等着连贵取药，难免无聊，便车掀帘朝外打看，无意觑见个十来岁的小前搁只破瓷碗，蹲在街边行乞，上似生了癞，没多少发，麻麻秃秃，心想这小也无伴当，孤一人实在有些可怜，再往他脸上看去，不由“啊呀”一声，忙拿帕掩了，心惊的擂鼓也似，珠滴溜溜转，那小不是华空寺的沙弥智明却又是谁？

    左右一看正好无人，从袖捻枚铜往一掷，滴溜溜正打在破碗上，智明肚无，饿困的直磕，叫这一声吓个哆嗦，循声望去，正看见车有个人朝他招手，心一喜，想是谁家好心的小太太要施舍些钱饭，走近了才认这不是那刘大的贴丫环么。玲香怕在街上打，一把拉车，上打量两，那智明小猴机灵，不待她问，就一拜倒，哭诉：“好，救我一救吧，那慧显秃驴嫉恨我师徒二人广结良缘，竟趁着大生了哥儿，反将这事嚷来诬我们，如今山上已待不得了，府连日有人拿我们，我师父不敢面，实在饿的没法只能我来担险化些布施，只求回同大提上一嘴，只说我师父对大实心实意，铁石忠心，此番真个遭人陷害，望求大搭救一搭救，胜造七级浮屠。”

    玲香想了想，将车上有的心零碎儿一帕包了与智明，说：“你们莫慌，这事儿心明镜似的，你两个近日就往城西曲沟面那个破二郎庙里藏歇，待我回了，便请人助你二人脱困，莫走，万一教拿了或我们人去时寻不见，那就再无法了。”

    智明接了心包儿揣在前，千恩万谢，连连叩首作揖，玲香恐连贵回来看见，忙叫他车寻他师父去，又过了一盏茶工夫，连贵方取了药回来，二人又往张家去，接了张太太来家。

    一路不消赘述，单说文娘见了张太太，将刘士远说的骇人言语都学与她娘，张太太听得连连咋，叹气：“我这命苦的二儿，千挑万选嫁了个女婿却是个用的来生不来的，他那黄但凡那有些劲力，你早都儿女满床，哪用想这偷天换日的法？说起来你与和尚那事的滴不漏，娘本想是万无一失，谁料从孩儿上带脚来，偏那贼秃驴空生张卵鸟嘴，放着经不念去那，竟混嚼好大场官司。”

    文娘：“谁说不是，他刘家本就没那生的命，红的绿的了一屋老婆见哪个坐上了？我寻人帮他续上香火，这浊才料反像那不知事似的，倒打杀起我来了，真个糊涂秧好赖不知，如今他病的不得炕，我瞧着气的很，他死了我更乐呢。”

    张太太：“二儿说的是，就教他日日病着才好，死却死不得，你想女婿平日在府是数的上的面人，官面上也都走动，若不明不白死了他亲戚朋友岂肯休的？依娘说，你在他平日朋友挑一位不甚富贵又能事的来家，许他些好，让他在外走动时就说女婿静养不便见人，若还有那关系密的要来瞧，便叫他陪着圆场，如此看外，他病他的，你过你的，两不相，我这白白胖胖的小外孙也才好有命消受他万贯家财。”

    文娘听了张太太这番话顿觉天地宽广，霎时人也活泛了，也不倦怠了，叫婢再上些时鲜果品，各心，母女俩嘀嘀咕咕半晌，吃的肚饱茶淡，文娘又从库支了两匹织金尺，一妆缎衣服，张太太收了，方笑嘻嘻的离去了。

    见快到酉牌时候，文娘肚不饿，便叫厨些汤饼，玲香服侍着用过，见四无人，就将偶遇智明一节说了，文娘正剔牙呢，一听这话，登时扔了手金三事，吊起叱：“这两秃贼害我不浅，你提他作甚，看我才好些就说来与我置气么？”

    玲香忙“不敢”，跪回话：“婢也是见他小孩儿家的可怜，一时生了怜悯，又听他说他二人乃是被诬告了，大师父对‘实心实意，铁石忠心’，婢叫他们去西郊破庙藏，若是舍得，报了官一窝拿了净，就当气儿听个乐儿不也好么，哪里又值得骂我了。”

    文娘一掌拍在玲香上，转又笑：“了不得，你个蹄成了了，一小臭儿恨不一百个心，你知甚么舍得舍不得的就敢浑说，看不打烂你的嘴，明儿早早拉去了小，省的成日价在我跟前穿针引线。”

    玲香只是笑，文娘又：“哎，那猴儿崽可真说了‘真心实意，忠心不二’的话？”

    玲香称是，文娘寻思半晌，这才命人车，趁夜去二郎庙将一大一小两个逃僧接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