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午睡起来，正午的太明晃晃晒着院里的香樟树，猫儿狗儿在廊嬉闹，婆靠在廊上打瞌睡。楚楚读完李轸的来信，又看了一遍，脸上翻腾起红，读到他说想她，恨不能立时便接她回家，心里也极怅然。

    以前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想的从来都是如何逃离，每日里活在被发现被唾骂的指责里，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还能怀着忐忑羞涩的心，等着他八抬大轿来接，简直梦一样。

    银环送过来绿豆汤，楚楚喝了一小碗，郑明佩疯跑来，楚楚叫人去将镇在井里的甜瓜捞起来切给二姑娘吃，将帕递给她，这大的天儿，跑地满大汗的，闪了汗你还疯。

    我从小壮的猴一样，跟着父亲走南闯北，我娘从来不心我。洋洋得意的很，楚楚跟着笑，郑妈妈从门外来，笑：姑娘好，外送来两筐上好桃，夫人吩咐送些来，不是什么难得的好东西，也就这么些时日有呢。

    招手唤了丫，果然盛在篮里拳大的红通通的桃，楚楚捡了一个，亲自去，分成两给了郑明佩一半。招呼郑妈妈也用，郑妈妈笑：前客人还没走呢，人家大老远过来没见到正主，我倒不好先吃上。

    楚楚听她话里有话，看向郑明佩，却见郑明佩难得脸上红红的，扭着不吭声儿。楚楚明了，来的是周家哪位？

    大公，亲自送过来的，这会儿在前老爷书房里，夫人留了吃饭，又说快要场，要回去温书。

    周家那位大公名周礼，今年十五，便是郑明佩说亲的那家，小小年纪会读书，如今已有秀才的功名在，与郑家往厚。郑明佩与周礼青梅竹，她是个脱捉人，先前跟人家称兄弟的，定了亲反而别扭起来，轻易不见面。

    楚楚哟了一声，难为人家又要读书，又要想着我家二姑娘吃的玩的，果真有心了。

    郑明佩不依，越发：谁叫他来的，我才不稀罕呢。

    越说越糊涂了，人家辛苦跑一趟，就是去声谢也是应该的。你不去，我可去了，今儿还没去母亲跟前卯。楚楚拉起郑明佩，半推半就的，儿俩一走了。

    刚院，迎面朱允便领着个半大少年过来，那少年瘦，面容清隽。若说朱允的温柔是不动声，略带疏离的礼貌，那少年给人的觉就极温和绵了。

    看见郑明佩一双睛就容不旁人，明朗的笑容能将人腻死在里，郑明佩却着恼的很，傻笑什么，在这里呢。

    周礼一见楚楚面笑容看着他俩，脸涨红，一揖到底。看他恳求般看着郑明佩，明显想跟她单独说说话，楚楚便随朱允走在前。

    偶尔回看去，郑明佩闹别扭不理他，周礼急的团团转，她笑了自己也不由傻笑起来。

    以礼从小就纵着明佩，明佩闯了祸谁也不敢告诉，就以礼替她背锅。朱允声音轻轻说。

    那可是难得，青梅竹两小无猜，对方怕是早就生命剥离不开了。楚楚叹，就想起她和哥哥，一个庶女，一个受忽略的嫡，相依为命时间久了如何断的清楚。

    她其实一早便明白，若真的想摆脱他，恐怕只有相隔，再被他迫，也舍不得死。他们都将彼此看的极重，若真的妨碍到他在世间无法立足，她不能原谅自己，却又舍不得留他一个人承受孤寂。

    他们矛盾纠缠牵连不清，悖论的秘密压在上恍若大山，叫人不过气。他迫她，每每死死抱着她横冲直撞，将所有的苦痛发殆尽，她也针锋相对，伤的彼此无完肤。

    可终究放不，他的不妥协不放手令她疲惫不堪，只能另寻路。她的一放松都被他放大十倍，抓住一切机会攻心掠地，占了地盘就不走。

    李轸不是个诉苦的人，可是楚楚总忍不住将他置于弱小的位置，他也总表现的那样离不得她。两个人之间，一个人了，另一个势必就势起来。他很享受被她哄着着，误打误撞将她的更牢。

    她现在大概能理解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到底是怎样的煎熬了，朱允微微笑：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也极喜缠着我的，走哪都要跟着，后来

    后来她越来越不同于常人，姨母和姨夫不叫人轻易见她，小尾就这样掉了，朱允惋惜的表太明显。楚楚有心安，又觉得自己的份实在有说风凉话的嫌疑，毕竟如何改变她都不是郑青青，她没办法代替她安朱允，那是跟她无关的日。

    即使不能到小时候亲近，总还是表兄妹吧，我总觉你变了。

    大了，自然有些变化。楚楚心一，还好已经到了郑夫人的院，便断了话题。

    朱允这些时候来郑府频繁，楚楚怕他发现什么，他来的时候便不怎么门。他大概也知楚楚不如幼时亲近，却也如她的意远离她。

    银环掀开帘，楚楚车之前又见朱允站在庄门，拉住郑明佩小声：表哥不忙吗？没跟着父亲一门。

    郑明佩门玩兴致就的很，笑：庄上佃该收租了，又有庄稼的成清，表哥替哥哥来的。

    至于她们俩是跟着一来散心的，楚楚：早倒不知表哥在这里。

    你要知他在这里你就不来了，你怎么不待见表哥？他得罪你了。郑明佩都看来楚楚躲着朱允，莫不是真不对付？

    楚楚想了想，压低声音：他是不是知我的份，觉怪怪的。总觉得朱允同她一时，有探究的意思。

    郑明佩却半不担心，知又如何，表哥聪明，系重大，不会说的。

    楚楚忧心，吃完饭银环陪着去后山消，门的时候恍惚看见一个人影从院墙边一闪而过，竟然有些熟。待再去看，早已不见了踪迹。

    这个时候山上的野开的艳，半山腰往看，田里比比皆是正在犁地的农人，从山上淌来的小溪银带似的，小孩们在里桃鱼，也不嫌弃寒刺骨。

    楚楚折了枝，就准备回去了，前不远的地方，恰是她觉得熟的那个人影，瘦瘦小小，上包的严实看不清脸。偷偷摸摸打量楚楚，见她望过去飞快跑了。

    楚楚眉心不由拧，晚上给李轸回信的时候不由在意那个人影，在末尾添了一句。

    郑明佩是个关不住的，庄里农家的小们上山捕鸟，河摸鱼，她要跟着去看闹。两天不见人影，朱允忙完事，陪楚楚绕庄闲逛，有事忙起来，转又了城。

    银环拉了拉楚楚的衣袖，顺着示意看过去，又是那个人在她不远。遇见多了，闲来楚楚便朝庄里的妈妈们打听。

    那人说是先前西北战里家破人亡浪过来的，自己也在战毁了脸，断了一条，可怜的，兼之不会说话，庄里人看她可怜，吃百家饭养个闲人罢了。

    可怜见的，看那一双灵灵的睛，想也是个齐整人，造了孽哟。好在那天家的事平息了，不定要多久才有安宁日。妈妈们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