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梦闻录 - 六十七.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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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李瑽垂首望着桥的锦鲤,一旁崔夫人的侍女正自手小罐里抛洒鱼,锦鲤的鳞片在闪着宝石一样的光。西京的公府其实并不轩丽,甚至因年代久远而颇有凋敝之,与李氏一门在朝的地位大不相称,唯独地势很好,不需依赖工匠巧思即可有林木山,此设桥亦是实利之功远多过造景之趣,原就是用作家里人等的,营造园林且在其次。

    她曾听家老仆提到,二郎年幼时常常扮作渔翁在桥垂钓玩耍,将家里心采买来的锦鲤当作渔获,惹得园疼无比。这段旧事,李瑽总觉得难以相信,她想不如今老成持重的二哥幼时也有这般顽劣事迹。如今蓄养的锦鲤没有了二哥的迫害,每一条皆鲜艳满,连游都慢得像在等人将其画。

    李瑽正待回同崔氏谈,见她面有疲,便问:嫂嫂可要歇息些?想是崔氏与她同行,自己不适亦不好开。事发至今,皇帝的死讯仍严密,宁王留于禁,她是父亲的人质,如今时刻有人看护陪伴。然而崔氏为人磊落合度,并不惹人厌恶,使得她亦无从开驱逐她。

    崔氏闻言摇,微笑:还是来走动些好。岂不闻不腐,枢不蠹?总是歇息着,好人也要歇息坏了。

    李瑽心明白,崔氏怀着的是李璟的遗腹,阖家上必定是小心至极,绝不肯让她受一分劳累,以至于休养得如同坐牢一般。她忽然想,如崔氏这样心境清的人,没有男女事的负累,寡居就如同在室未嫁一样,大约更自在些。

    如今人事凋零,崔氏已经算得上她的旧人。她忽然想起之前小婵在桥边同铃兰打架的事,那时的人除了她,竟已都不在了。就连此次,连同王府的仆婢一,她不知自己害多少人失了命。凉国公事力求完满,断没有放知之人活命的理。这算是她父亲的罪孽还是她的?她一时想不清楚。

    她正怔在自思绪,却有小婢赶来通传,是李瑽的居所收拾妥当了。崔氏听得,当即:你可要去看一?你来家这些日,我教他们一应你在家时布置,虽是如此,未见得样样合意。

    李瑽应了崔氏的意,借此放她回去歇息,崔氏携起她手来,她虽觉不自在,却未回手去,默默同崔氏并肩携手走着。极少有女这样同她亲近,她在家时没有同龄的妹,后来嫁了人风评又极恶劣,旁人虽奉承她,却并不同她亲厚。唯独崔氏对她向来有光明磊落的风格,不久前才见过她满面污血的模样,此刻却能当她是归宁的小姑一般随意亲近。李瑽想,崔娘这样的人嫁给她哥哥当真是明珠暗投。

    早时节风萧条,并无甚堪赏之。她告别了崔氏,只是敛衣独坐。旧日在家时她最得意的就是这方园。她这小小的一方园从不许家园丁手,全由她亲自指仆佣打理。那时父亲笑她是在方寸地上经营芥文章。院虽小,草各有时序,连蔷薇里都架了荼靡,可以一路夏天去。园的可不止落在她自己里。嫁前的一年,她有位擅丹青的堂还以她这芥一样微小的园作摹本,画了一卷草木写真赠她。那时别家的闺秀习书习画,她却整日钻营着用刁钻的价格买时兴别致的木,以为此更有真趣。如今她的这方园还活着,却显已经他人之手,不得心意了。

    她垂首拨一拨手炉,抬却看见檐多了一个燕巢。当不是燕营巢的节气,巢空无一。那巢显是她嫁后才有的,大约是燕了此平日寂静。她仰首研究檐燕巢,一时未留意回廊另一端的脚步声。

    小麑。

    她听得人唤她,本能地想要回,然而寒气自她脚边蛇一般盘旋上来,凛住了她的

    这世上没有几个人会这样唤她。呼唤她的人见她并不回,未再开却也并不离开。她此时如同立在万仞悬崖之上,踏过一步即是粉碎骨。

    她当即背走,那人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臂。

    放开我。她冷声。那只手立刻如碰到火般离开了她的,她却终于转过来。

    二人廊相对,周遭静得像绷的琴弦,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她盯着他,直盯到他把神垂去。行伍生涯,他显然沧桑了些,神眉目却仍有少年气郁结的影

    小麑,我

    你怎么敢回来。她打断他。像他这样大愿得偿的人,父亲究竟许什么才能让他重回西京?她十分想问,却无法开,转而徐徐问他:三郎向来无恙?想必朝野清晏,四方和睦。

    她的问候,他一句都无法回答。他的目光掠过她的面容,落在她鬓边。她如今比旧年时,却是一鸟一般由人护持的,在那当他看不到她旧日的影。他忽然笑自己的贪婪,他如何敢期望她同旧时一样?他连问候亦无从回答,只好报以沉默。

    她很熟悉他的沉默。他自小是个惜字如金的人。他的沉默在过去时常令她恼恨。她侧过去,忽然听得他低声:如今,是否太迟了?

    她转望向他,二人目光相遇,他忽然自她读到了一丝动摇,他旧日自矜的孤自持顷刻间瓦解。他卑鄙地放任自己去利用这丝动摇。

    你这样对我,同他们有什么区别?她问他,他无法答复她的抗议。他的吻自她边移落到颈畔,又游弋到前。

    我原以为自己有区别。他横抱起她来。少年时的望和眷恋早已是灰烬的余火,然而日日烧灼去,终于将人的心智焚尽。

    她的心就此落在灰烬里她父亲许诺给他的是她自己,而他接受了这样耻辱的馈赠。

    停来!唯有这一件事,他一定会后悔。他心有声音在喝止他,他却更急切地抱着她大步掠过游廊。只要她开她此时开他必定会停。然而她不再挣扎,坠在他怀抱里温顺沉默得像一个影。她失落至极,反而想要给这段孽一个最糟糕的终结,这样的终结势必将旧日眷恋碾作齑粉,她却可借此存

    他撞开门扉,她的一只鞋落在门外。

    她的落在锦褥之,他的随即覆在她之上。新设枕席,却是要容纳这样怪异的新婚同巢幼犊的互舐堕落为雌雄的尾。

    哥哥,她忽然开,却未有文。她侧过去,手指陷在他的小臂里。

    小麑,别离开我。

    她在他望着他的睛,那样丽的睛,已不再能映她的思。一泪从角落到鬓发里去。她忽然有些同的虚伪。离开的从来就不是她。时至今日,她已不再是会为这般恳求动摇的女人。她的手臂攀上他的肩膊,示意他继续,以此作为模棱两可的回答。

    他垂首在重重绢罗里找寻她玲珑的。他记忆里如新笋一样稚的肢如今是雾夜的月光,光得不真切,仿佛本应属于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

    她察觉得到他的莽撞和生疏。他不是一个惯于取悦女的人。她的腰落在他掌,他的手臂越到她背后,她不着痕迹地弓起双,容忍他侵她的。即使是和宁王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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