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时 14

    秦时发现李烟不与他说话了。

    表现之一就是不再与他肢接，三千营总是训练到很晚，而且早早地开始实战，迄今为止他已经大大小小剿了几十次匪，有时候能够平息叛，有时候又陷险地，受不小的伤。但无论多晚，他总会披星月地赶回家，秋天寒来袭，晚上空气会有的气，在他未褪的铁甲上凝成小珠，他便敲门，珠簌簌落。他疑心发了玻璃的脆响。

    李烟有时候醒着，会从窗那里对他说话，让他去其他的房，这个院是他们成亲的新房，很大，分了四个房间，李烟占据了最大的一间，他从窗里能看到镂空的檀木屏风，以及许多的属于女人的私密品，而他的东西被团成暗仆仆的一小坨，堆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他调转视线看李烟，李烟睡惺忪，总是穿着一件带着白绒的贴衣服，烛光是透来，看着和极了。

    他有想摸一摸，但李烟耷拉着眉，很是冷淡。

    更多敲门的时候，李烟不会回答他，反正他敲得也很轻，他耳力极好，站在门外会听到轻微均匀的呼声，他便拿极细的铜丝，卡门里，轻轻一挑，门闩便会无声开。

    他会走近看一会儿，李烟睡着的时候眉目舒展，脸上会有一粉，看起来乖极了。

    他知他的话说重了，李烟不再理他了。

    他记得那天是傍晚，拒绝的话说，侧而过时，他能够看到她蜷在袖里的手指。

    就在不久前她还用这纤细的手搭在他的脖上，绵绵颤巍巍地承受他，嘴里发小小的呜咽，洇着泪求饶，睡着了又猫一样在他怀里蜷成一团，缠人的很，对了，她还叫他阿时，莫名腻乎，怪叫人羞恼的。

    那时他想这婚约虽是胁迫，但也并非没有趣味，这李烟从少时就偷偷觊觎他，想必对他苦恋的，他也并非不可大发慈悲地满足她一。

    可也仅仅过了一夜，李烟就变了，柔和的样褪去，眉间满是防备，言辞尖刻，轻蔑地说卿何事，将一切柔意打碎，将他的自尊碾在尘里。

    而早晨才羞辱了他，让他心受挫，傍晚就示好，又要他接受她的恋如此反复无常，他凭什么就一定要遂了她的意。他是她养的狗吗？

    他忍不住说些羞辱的话。

    秦时的少年时期非常意气风发，天脚的小将军，将军府的掌珠，锦衣玉，千人追捧，京城的贵女会来看他练剑，柔韧的腰肢要晃他怀里去，他在女人面前向来骄傲自得，就连永安，也要礼让三分的。

    而李烟完全是个意外游龙搁浅，怎么就恰巧让路过的渔夫捕了去。

    他简直能说李渔夫的一千条不好，不温柔不漂亮不可，成天沉沉的。

    不可否认，她确实给了他一个庇护之所，让他躲过了蝇营狗苟的攻击。

    但不意味着他就要卑躬屈膝，任其羞辱。

    李烟不与他说话，他就冷脸以对以示权威，借此让她认清自己的地位尽夜晚寒真的很，他很想抱着什么怀，闻闻那一阵让人安心的香气。

    他也很想李烟对他笑，要是在战场上，那对虎牙亮来，他就要缴械投降了。

    可他说不。

    只能半夜游魂似的敲门，如果李烟回答他，他就会想，你与我说话了，是不是知错了。

    如果李烟不回答他，他就想，门都没有闩，肯定是想趁机认错。

    李烟终究没有认错。

    还跑了。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刘将军便将一块腰牌丢来，告诉他，田家暗谋叛，要拖李家，圣上的意思是作上观，只等鹬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秦时心想，收你他娘的利。

    囚室冷，他的铠甲上还散发着温的血的气息，额角上全是汗和血，要是脱了甲胄，怕是里衬全都透了。

    甫一开门，他听到了轻微的猫一样的轻哼声，像是有什么在他心尖上一

    李烟？他轻唤。

    这里很暗，简直看不清人影，他走步过去，行动起来有甲胄撞击的声响。

    别过来李烟小声地说，她的声音又轻又哑，像一张透光的薄纸，能看到里面细巍巍的纹路。

    秦时适应了光线，终于看清楚了些，李烟垂坐在墙角，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光恰巧照到了那只手上，有着惨白的颜，指尖却在滴着一粒血珠。

    他又走了几步，步伐有些急切。

    别过来，李烟提了一音量，很慢地说，叫其他人来接我。

    秦时快走了几步，一把将她抱住了。

    李烟发了破碎的哼声。

    秦时半蹲在她面前，将面上的血都蹭在了她的颈窝。

    李烟绵绵地推了他一把，没什么力气。

    李烟，你还没有向我歉。

    我为什么要向你歉，李烟微微抬起问他，她的面颊有些青紫，是被人打的痕迹。

    秦时的眸暗了暗，心里添了两分戾气，他轻轻拿拇指蹭了蹭她的面颊。

    十月十三日辰时，你夜里一直喊疼，我问你的怎么了，你给我说不关我的事，还羞辱我。

    李烟推他的手加了力气，显然被气到了，你，咳，你活该我不歉

    秦时便凑近了她，去堵她的，他的鼻梁，在她的面颊上压一个窝窝，让伤有痛。

    但这是一个又柔又浅的吻，带着清风与明月的味。

    李烟没有挣扎，或许是没有什么力气，她的睫很，在投一小片密密的影。

    吻完，他一只手揽住她的肩，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不歉就不歉好了，他说，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