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个黄昏 - 4.茶杯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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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茶杯碎片



    我的父亲曾写过一封信给我,他说禁赌是他这一生最看重的事,字里行间都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决,我理解他。可我真是罪该万死,我竟然成了他最抗拒的那类人的人,还喜上那人的儿

    他的同,让我更矫罪恶。这日记第二日便烧掉。

    -

    翌日清晨。

    门开,一片光和鸦片烟味切割

    关诗妤正坐在台前翻她的时装样本,上面有各式设计图,署名Ciya。

    玻璃烟灰缸边躺着一未被过的香烟,唯有茉莉清香弥漫,她不,只闻,趁着这熏染慢条斯理地翻阅自己的手稿。

    来的人,正是范德正,他从不敲门,尤其在鸦片烟后,更是为所为。

    关诗妤穿置办回来的玫瑰木旗袍,手一银镯,轻轻磕碰纸张,在最后渐行渐远的烟雾里,她看见自己画的一男士西服,署名依然是Ciya。

    范德正就站在门边欣赏,艳芬芳,他这般不读文艺报不掺和洋画鉴赏的人,都想为她几句。

    小妤儿。

    关诗妤依然低着,转而提笔写字,您知我不喜鸦片味,接着伸手用笔戳烂燃烧的烟,如沾墨一般沾了烟灰屑,想呕吐。

    说得清淡温,可最后三个字仍带着刻意的调,她就着笔尖沾上的东西,找来一张纸写,写什么呢,用法语和英语,用广东话和上海话,写后这个人有多丑陋。

    十里洋场挫骨扬灰一般酣畅淋漓。杀戮,圣女像,墓碑,罂粟。这番不尊重人的姿态极其丑陋,最好死无全尸。可范佑其不能和她一样没了父亲。无罪,苦艾,烟酒,哥特玫瑰。

    范德正快步走来,鬓发银丝被胶得又又直,在稀疏的光里似尖刀反光,他走上前伸手揽她细的腰肢,放肆贪婪地闻她的香味,声笑着,咙满是到手的洋洋得意。

    他没那番耐心看她写什么,瞧她这作势,估摸又是在搞什么艺术创作。

    人说范老爷,年轻时桀骜风,与军阀政要多的是往和切磋。

    北洋时代,范老爷早已双手沾满鲜血。赌乃万恶之源,各系军阀亦不能免俗,好赌好,师,旅,战场上是将军,在范老爷的赌场里,是心急火燎的赌徒,耍赖者皆枪杀,偷盗者皆恶刑置。

    军阀都是这样场,莫不如普通百姓,在范老爷里更是罪该万死。

    笔断,烟灰尽,而后,一声轻飘飘回应,不喜又如何,你敢忤逆?

    是了,他最的一句话。

    范德正睨着关诗妤,糙的指腹掐她最近回一些的脸颊,接着扣迫她抬,耳坠摇摇晃晃,他沧桑的神凛冽而锐利,仿佛掌握她生死。

    关诗妤睨一,心颤抖,却要求自己冷静,冷静得奇。有病实在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发疯发癫也能掩饰恐惧。人怎不怕死,可她必须定,姆妈待她如此,绝不能退缩。

    她未躲避,知他最喜所谓的顺势而为,两颗灵魂靠在一起,都是肮脏的。

    脸被挲着,您能忍受我们的时候,我呕在您上吗,届时我发烂发臭,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而且我非要你吃掉不可。

    范德正痴迷地她挂着珍珠的饱满耳垂,被她一句话拉到那场景,胃里莫名一阵翻,像碰到火一般收手离开。

    他绝不是没见过她呕吐的模样,正因为领教过,他实在不好在床笫间恭维,呕吐就像鼠疫一样侵袭全,叫他青都起,四肢百骸如过雷击,她会笑,张着白青青的嘴,说一声,你要真我就吃了它呀。

    比鬼还可怖。

    虽不知这是什么症候,但清楚她多年未痊愈。

    关诗妤绪激动时,直愣愣地就呕在范若婷的手上,以至于她那件任人绣的金丝雀手帕就此被遗弃。莫说整个大宅,光是这房间,收藏的玛丽珍女鞋,玻璃烟灰缸,床单被,如无意外都难逃一劫。

    真要不是我如此喜你,你真是!

    哦?像对您失职的手一样对我?

    罢了,我何时没有放过你,只要你不背叛我,忠于我,我断然不会亏待你。

    关诗妤眸清亮,小小的勾起笑:我知我怎么样您都会我,您家范医生说了,我是因为缺失父亲才对您如此迷恋,您是我人亦是我父亲。

    范德正这会儿心怀大开,痛快地搂着她,来,叫声爹爹,我的好女儿,看我怎么好好我的女儿。

    爹爹,我最喜您对我说三个字。轻轻快快的称呼,碎在她忍同他周旋的呕意之间,关诗妤真气,姆妈心够狠。

    我你?

    好一句我你,辗转之间,不如,只似一席纸窗脆弱不堪,随便一刺便穿孔,的凉风熄所有燃起的心火。你以为这是,不,这是戏。我你这三个字何其容易。凄凄惨惨戚戚。

    关诗妤只得继续与他如此这般推拉,伸手抚他有细纹的鼻尖,指甲壳轻轻一刮,取笑:呀,您怎么那么笨呢。

    这范德正尝到甜亮得惊人,要将她藏小小空间里,小妤儿不提醒,我怎知

    是真造作。

    范德正又笑了,你这病果然有好转。

    关诗妤一声冷笑,他接着说,既然好得差不多,过几日陪我渡至澳门如何,你能否忍受?

    待我思虑。

    突然,少爷回来了。

    年轻的步伐上来。

    关诗妤没有回应范德正,悄悄从门看着,范佑其正把手放在领间系得死死的领带,穿着刷得光亮的鞋脚跨过从门切割来的光块,颀的影在瓷砖走过,消失。

    他在这之间亦看见她,示意,作儿对小妈的一声招呼,好似没吵过架,好似不介意她没有去静安路找寻他。

    关诗妤已然不旁边的人是谁,自顾自地说着,不知您有没有听过契诃夫的一句话,如果我明天没有收到你的信,我就摔茶杯。

    -

    夜,所有人都休憩。

    关诗妤竟在十也睡不着,她连睡拖都不穿,只披上简单的衣服,到窗边撩起窗纱看外面风景。

    黑压压一团墨,却也见染了绚烂彩的绵绵细雨,剪碎天空。

    往远看仍有招牌在亮,女穿旗袍踩跟鞋绕过积,男穿西装,替她打着这油纸伞,路过灯笼,路过霓虹,路过一切让她有实的上海。

    大上海。

    看罢,放开窗纱,光脚楼煮英式红茶。

    范佑其在厅坐着,桌上摆着煮好的红茶,医学书,镜。

    有些黑,看不清他什么神态,他就坐在那,借着光认认真真翻着医学书。

    关诗妤走过去,一手抚着沙发沿坐,拿起红茶喝一,而后松开手,琥珀的茶倾斜,茶杯跌倒在毯上,竟是安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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