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三章：替我

    原智勇活在世上这些年，在外再怎么吃不开，回到家，他这原家独苗永远是人上人。上有父母重视，有妹妹原婉然任他呼喝使唤。

    多年来他以大爷自居，拿原婉然当作家之轻慢对待。后来兄妹两次决裂，原婉然只还不动手，他便心存侥幸，以为凭是天大的纷争，冷些时日，自己收敛些，给些好话好脸，原婉然就能够、并且也应当听自己差遣。

    这日这时，原婉然举起门闩打他，他本能抬手格挡，心里却是挨了几打才反应过来：家揭竿起义了？

    他向原婉然怪叫：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原婉然举起门闩又敲来，你害我不够，又害赵野，又害韩一！

    原智勇左闪右挪，哎，哎，哎，别打！

    原婉然照打不误，我好容易有家了，你还要缠上来血苍蝇蚂蝗搅屎！她新仇旧恨涌上心，气到哽咽，使力不觉弱了。

    原智勇察觉，便要夺过门闩。

    说这时迟那时快，斜刺里一人抢在前，牢抓住原智勇的手。

    原智勇定睛，拉住自己的那人大雄壮，眉星目，颇为俊朗，依稀是他家大姑爷韩一。

    他立时变笑脸：哎哟哟，大姑爷，好久不见。又掩饰：你瞧我妹妹，人大了，脾气见了，一句话不投机，便要打人。

    韩一放开原智勇，低望向原婉然，温声劝：你不该动手。

    原智勇乐了，大姑爷替他说话呢，遂凸肚帮腔：没错！

    韩一轻轻扳开原婉然的手，接过门闩，要动手，我来。

    原智勇应：没错啊？错了，错了！

    他这两个姑爷里，属韩一可欺不，是可亲，教他坑蒙拐骗，多不相往来，全不似赵野狠辣，动手就卸他肩骨、打到他牙落。

    是以听说韩一回村，他便腆着面找上门求助，哪承望他和原婉然全不是善茬了。

    然而他委实不甘心就此绝了找回蔡氏的路，便垂死挣扎。

    妹妹，我是原家独孤，你不帮扶，爹娘在九泉定然日夜咒骂，骂你不孝！

    你原婉然手握成拳。

    父母重男轻女，教她从小吃苦，而原智勇占尽便宜，至今还想借父母名挟制她？

    想起从前那些委屈，酸的苦的滋味一脑汇在，堵得她气闷。蓦地韩一大手轻悄握来，那只手掌厚实有力包围住她，却不觉拘束沉重，惟将温度沁来。

    原婉然抬望向韩一，望他底的温和沉稳，自家翻腾的烦恶跟着渐渐澄静不论过往如何艰辛，往后她有韩一，也有赵野。

    她不同原智勇多费，只：倘若爹娘地有知，在你过那些混帐事以后还要责怪我，那便这么着吧。我问心无愧。

    她答话漫不在乎，原智勇急了。

    妹妹，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哥哥的纵有千般不是，总有些好，你不能真不我。

    原婉然握住韩一的手，冷冷：要说你的好，有。从小我受你欺负，伤心难过的时候总告诫自己，不要成你这等人。不要像你凡事只顾自己，不要倚大欺小，不要不拿别人当人，随意践踏。

    原智勇红了脖，我哪有你说的这等不堪？他再三碰，知所求之事无望，遂寻思恶心恶心原婉然夫妇。只是尚未琢磨章程，便见韩一朝他丢掷门闩，那方挟风呼呼飞来，諕得他抱鼠窜。

    铿锵！

    在原智勇原本站立，后一只搁在院角落的瓦缸破了。地上散落的碎片，躺着韩一方才掷的门闩。

    原智勇目瞪呆。

    飞来门闩能砸破瓦缸，可知韩一投掷力之。

    韩一沉声向原智勇说：你走吧，再来打扰阿婉他往破缸方向一扬，我不会客气。

    他量颀，宽膀阔，在衣衫微现肌起伏曲线这么个壮汉昂然而立，气象雄浑，彷佛世间无可将之撼动。

    原智勇往后退步，韩一稍稍冷脸，神便由平和静穆变得凛冽慑人，叫他很不自在。他也闹明白了，这人并不比赵野可欺，人家只是喜怒不形于颜，待人更留余地而已。

    原智勇退着退着，咻地转跑了。

    原婉然朝他背影喊：你敢使坏，我跟你没完。

    韩一听她话有因，遂问：怎么回事？

    原婉然红着耳，说明原智勇上门目的。

    他说要到军营举发你共妻。说到最后，她的脑袋瓜和话声都低了又是自家这边的事给韩一添麻烦。

    你别担心，他不敢。韩一笃定：这人惜命，惧怕报复，不敢妄言。

    原婉然咦了声，她见了原智勇便恶心不悦，无暇凝思，这时静心思考，还真是这样。

    随即她要向韩一赔不是，韩一那厢却说：对不住。

    原婉然一怔，你何曾对不起我了？

    韩一：我回来迟了，让你单独应付他。

    原婉然猛摇，不，我才该向你赔不是。若没有我，你不会摊上他这门亲戚，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韩一轻抚她，其实我喜。

    原婉然又一怔，喜？

    韩一眸乌黑柔和，小阿婉会发脾气了。还有，替我，教训原智勇。

    原婉然偏不解，我本就该替你呀？

    韩一微微一笑，牵起她的手走屋里，关上大门。

    斑驳门扉咿呀閤上不久，屋里响起原婉然轻呼。

    呀，相公

    不旋踵那声蓦然消失，门后静了片刻，隐约响起闷哼。那哼声游丝般若隐若现，羞糯。

    一会儿，屋足音错，似是人由大门附近踉跄近门边，旋即门板砰了一声，彷佛教人抵住，门扉格楞微晃。

    唔嗯吁哼近贴门板响起，断续哼了一阵，又现啧啧声响，似谁在嘬什么柔事。

    哈啊相公柔轻隔了厚实门板，依稀听得绷气，相公万一，唔有客人来

    回应她的男人声线醇厚，黄昏时候，不会。

    这时节家家炊饭用饭，无人串门。

    女唔了一声，明显松懈了心神。从此门板时不时教人轻撞，门扇摇晃。轻渺的偶尔飘泛空，起初羞赧，渐至弱恍惚。

    蓦然布料窸窣，原来有衣掉落，堵在门隙。

    接着门板后又是啧啧之声，这回由上而，缓缓而行。依稀是谁的落在谁的柔躯，谁以温的揿在谁细的肌肤上，画一条温柔迂回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