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上轿

    那日风和日丽，原婉然坐上轿，随着韩一了翠村韩家。

    她罩红盖，穿红袄，在喜娘搀扶步韩家，与韩一行礼拜堂，坐床撒帐，喝杯酒。

    诸般礼毕，韩一返回前院喜棚招待宾客，而她坐守新房，黑妞在旁相伴。

    附近喜娘唤：新娘，新娘。

    屋外宴上，众人划拳赌酒，声闹，原婉然教人叫了几声才留意。

    怎么了？她忙问，生怕哪儿不合式，让一生一次的婚礼不足。

    新娘渴了、饿了，便言语一声，房里备有心茶。

    喜娘好周到，原婉然暗叹。

    从前听旁的妇人提过，婚礼拜堂后，新郎迳去宴客，新娘等在房，遇上夫家与喜娘虎大意，或因旁的缘故未送吃，新娘便要饿到翌日，故女上轿前好在衣先藏果饵，携带轻巧又垫饥。

    她听信老人言，买了糖搁着，但尚未放嫁衣袖，教她哥嫂瞧见吃了。

    原婉然向喜娘谢，喜娘笑：此乃我本份，何况韩官人特地代。

    原婉然听说，在红盖静静笑开眉。

    韩一贴她的事不止这一桩。

    翠村路远，韩一顾虑她自原家嫁舟车劳顿，因此成亲前夕，让她及兄嫂住附近客店，由客店从容嫁。这等安排在其他远嫁亲事并不少见，但韩一刻意挑选邻镇客店定房，说翠村客店狭小简陋，怕她住不舒服。

    其实她连柴房都住过了，还有什么地方能住不舒服？要的是韩一周到用心。

    她跟这个人过活，一定能越过越好。

    一个时辰后，喜宴终了，接着便是闹房，客人嘻嘻哈哈，步声杂沓往新房来。坐在床沿的原婉然连忙直背脊，喜娘上前帮忙理盖、衣裙。

    很快一批人走房，听话音多是年轻男，一酒味，促韩一挑盖。

    原婉然但见红盖轻轻探一秤，往上一挑，罩住她面的那片红雾飘落外，龙凤烛光映帘。

    众人称赞：新娘真灵。

    韩大哥，艳福不浅。

    怪韩教跑到邻县提亲。

    原婉然低垂螓首，面对众人品论足，哪怕受夸赞亦手足无措，而且满屋投向自己的目光，似有一与众不同，凛冽刺骨。

    然而那冰冷觉来得快，去得也急，她因而思量或许自己太过不安，疑心疑鬼，毕竟屋里都是亲朋好友，哪个会对新娘不怀好意呢？

    便有，韩一近在咫尺。

    她角余光落在韩一脚边，他的人和簇新吉服的摆纹风不动，横亘在自己前，黑妞亦在左右。

    她一颗心因此稳若泰山。

    客人们因她羞手羞脚，打趣她面，其一位言语渐渐轻薄。韩一那侧过去响起一把声线，低沉徐舒，透着一慵懒。原婉然觉着那声音彷佛跟先前寒凉视线来自同一方向。

    那男人：祁老六，新娘面薄，随便谁说句话都能让她面红耳赤，用这等手段，哪里显得你这本村说学逗唱号能人的本领？

    祁老六听了十分兴，赵野，你有什么主意？

    赵野？原婉然心一动，记起这人便是韩一的义兄弟。

    她循众人注目的方向溜去一，不禁怔了。

    那赵野材挑，同韩一杂在一群村夫里，如双鹤立于群。

    他还生得非常，原婉然有生以来不曾见过这等俊俏姿容，然而本人抱靠墙而立，懒洋洋微笑，对自随便一站便如诗如画毫无所觉，或者心知肚明，但全不放在心上。

    赵野向祁老六：新娘端严正经，让她笑才真难，不如你试试。

    祁老六真个说起笑来，赵野偶尔言敲边鼓，句句说在上，趣味横生。如此几来几往，不止祁老六来了劲，旁人也加讲俏话。

    那夜闹房难得不曾作新人，净由宾客科打诨，博新娘一笑。

    到时辰差不多，赵野招呼众人离去。祁老六玩心重不肯走，赵野拍他一记，：少了你不行，院里那些醉人全等我们送回去。

    祁老六嘴里埋怨：你和韩大哥真能喝，把他们全喝倒。人却是颠颠随赵野走了。

    韩一送完客回到寝间，原婉然心绪一纷如麻。

    嫁前夕，蔡氏曾经教导她房帏之事。

    明晚，是你房烛夜。

    嗯。原婉然垂首掉衣带，好容易挤一丝声音。

    蔡氏似乎也自在不到哪儿去，半天没言语，咳几声，发话：睡前你伺候姑爷脱衣，你也得脱。她停顿一阵，嘟囔：两个人全脱光。

    原婉然失惊，脱问：为、为什么？

    我说，你听就是了。蔡氏声，跟着沉脸抱怨：我一妇人，为教导你，不得不提那事儿，害臊死了在这里，你个姑娘家倒一个劲儿问。

    原婉然不敢言语了，蔡氏便接着：再来你全听姑爷的，人让你躺你便躺，跪便跪。

    原婉然不解，睡觉确实得躺着，可为什么跪呢？

    躺好以后蔡氏苦思良久，终于找到她以为最文雅贴切的字，姑爷会你。

    原婉然一，？

    蔡氏：你定要害疼血，那也乖乖受着。男人兴致上来，光图自家受用，不会你死活，你哭闹，平白讨人厌。也甭拖拖拉拉，钝刀割照样疼，还遭罪更久，由他到底，多了，便不疼了。

    蔡氏又：等姑爷白浆，你，那事儿就算完了。送娘娘庇佑的话，你便能怀上孩。

    原婉然越听越惊疑，人家戏台上才佳人烛夜，俱是羞带笑罗帷，到了蔡氏嘴里怎地大大走了调？又跪又，还见血浆，这这是上刑吧？

    可蔡氏亲经历过房，且百般不愿开提及，说犯不着骗她。

    她那厢忐忑，蔡氏教导已毕，自觉功德圆满，便生闲作忧心调。

    姑爷练武，又有一半胡人血脉，这等人壮又能折腾，婉妹妹，你当心，到时泪鼻涕直。

    骗人，原婉然微撅起嘴，她听蔡氏气渗幸灾乐祸笑意，单单说韩一不好这项也不能忍。韩一心善，不会欺负人，她决把蔡氏这句话当作耳边风。她转而追问蔡氏，韩一真有胡人血统吗，怎地家里先前不曾向自己提过？

    话虽如此，如今大半夜，屋里还是寝间就剩她与韩一。夜人静，在烛光映照的有限光明里，韩一影雄健，如同他投在墙上的影，大烈到透侵略味，他的一切突然变得陌生。

    原婉然摸向衣袖，握藏在怀衣的疙瘩。

    阿婉。韩一唤。

    结发成夫妻，这是韩一唤她的第一声，唤她名字的第一回。

    当她无暇细细品味，慌忙坐直应，是。

    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