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杜芸

    一

    拿到那纸休书的时候，是我和他成亲的第三个年。

    屋外着大雪，我吩咐着侍女燃了油灯，然后披着外衫坐起来，展开了这封被折了三次的纸张。他写字向来便是最好看的，可是这封休书，却像是另一个人写的。字迹潦草不堪，言语间也毫无逻辑，凑近了，还能闻到一酒味。

    我将休书重新折好，问旁的侍女，世爷还没回府？

    侍女垂着，低声回，听送信的小厮说，世爷今夜要歇在醉香楼里。

    我了眉心，觉得有些厌烦。看了手里的休书，原本想吩咐派人去将他接回来的话没能说。

    我让侍女灭了油灯，，那就不用留门了。锁门吧。

    侍女一愣，有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夫人是说，直接锁门？

    对。我应，看着她一副你终于想通了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随即目光落在休书上，便抿了抿，，三年了，他累了，我也乏了，就这样吧。

    侍女了鼻，我听见她带着哭腔，语气里有些许的埋怨，小早就该这样了，哪有世爷这样磋磨人的。早知当初就该听夫人的话，不嫁给世爷了，偏生小固执的很。

    我听见这话便笑了，因为我曾经以为他是喜我的啊。

    说什么会一辈喜的这话，果然是不得数的。

    我同赵彦是青梅竹。少年时代的时候也曾相互喜过。我曾以为这喜能到永远，他也是这样承诺我的。

    可是，大概这永远本就只有几年的时光，我的夫君，他不再喜我了。

    我不清楚缘由，他就像是突然醒来，就厌烦我了。我错愕过，伤心过，也寻死觅活过，可得到的也只是他的冷。在那一刻，我突然就明白了，他不再喜我了，所以无论我什么，他都不会喜。

    等到这一封休书，大约也是我和他之间最好的结局了。

    二

    第二日一早，我便醒了过来，往窗外瞧了一，心便忍不住叹：今日倒是个好天气，就连地上的积雪也化了几分。

    唤了烟给我梳洗后，我看着铜镜里的那人愣了一。镜里的人眉目温和，但冷脸来也极威严，我一时有些恍惚，我还记得，刚嫁给他时，镜里的那人鲜活的神。

    就好像，我在这府，被披上了一层别人的。

    母亲在我嫁时说，希望我不会变成她那样。当时我笑着，眉羞涩的回，他和父亲不一样。

    母亲却只是叹气。

    我想，我明白了。

    世间有千人，可说到底也只有两人。有人，和无人。有人千千万，无人却像是一个模里刻来的。

    用早膳时，我便吩咐了烟派个小厮去醉香楼瞧瞧他醒酒没。话毕，我又加了句，若他不愿回来，便也不必求。

    诺。烟应，低垂着去了。

    烟走后，我看着桌上的白粥便觉有些乏味，便放了筷，让候着的侍女将其理好后，我便回了卧房。我愣愣的看了半晌桌上那纸被我折的好好的休书，随后便开始整理起东西来。既然休书已经到了，想来我也在这府里留不久了。

    三

    世爷，您慢着！

    我刚将东西整理好，便听得门传来了小厮的声音。我抿了，终究还是打开门看了一。

    赵彦穿着一皱的衣服，披散着发正站在离门不远。

    他后那小厮连忙赶上来，冲我行礼，夫人。

    我颔首，低眉叫了句，世爷。

    他朝前走了一步。

    世爷今日不用上朝么？

    今日休沐。

    今日休沐么，倒是妾忘了。我瞧着他这幅匆忙的样，笑了一，，是妾的不对，那需要为世爷备车么？

    备什么车？

    去醉香楼呀。我，不过妾还得劳烦世爷一。

    他似乎愣了一，随后抿了，，你说。

    我走屋将那休书展开，然后走到他面前，世爷这封休书的字迹糟糕，言语也不清楚，想来宗祀那边是不会认的。所以还得麻烦世爷再写一份。

    我瞧见他直直的盯着我手里的这封休书，便主动上前将其递到他面前，这他倒是直接接过了，然后将其成一团，这动作我看的心一，随后便听得他，我会重新写一份给你。

    我缓缓笑了，那妾现在去备车。说罢，我直接转，冷声，烟，还不跟上。在看见他背后不远的烟后，我便明白今日他来，大约便是烟说了什么，明明已经定了决心，可在看见他将那休书成一团后，我竟还心存奢望，我竟还会想着：他莫不是后悔了？

    烟跟在我后往大堂那边走，等我吩咐了车夫后，她便在我面前跪，，请小责罚。

    我垂帘看她一，烟，你是自我还在闺便跟着我的，我的边，不需要擅自主的人。

    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婢只是想着当初世爷那么喜小，就算如今不喜了，也会心存怜惜，可没想到，没想到

    够了，我闭轻呵一声，睁开后竟也觉得角有些，我越过她，随我回房。

    诺。

    走过小园时，我便听得有几个小丫鬟的谈话声，声音没有刻意压小，我也倒听得真切。

    只听其一人，听说了吗，世爷准备休妻了。

    这事不是早晚的事么，世爷早就不喜夫人了。

    你们说这事多奇怪啊，我还记得当初才府的时候世爷和夫人可是一对神仙眷侣呢，怎的突然就不喜了呢？

    唉，喜这回事，哪里说得清楚呢。

    后面的谈话声我听不见了，想来是她们有事走远了吧。烟本想上前将其揪来，被我拦住了，倒也不是心善，只是我想，如今连这府里的小丫鬟都知我快被休了，更甚至还知他已经不喜我了，我便觉得此时去只是自找难堪罢了。

    烟跟在我后倒是愤愤不平，嘴里一直念叨着是哪几个小贱蹄在嚼，我听了几句，便也烦了，烟，够了。

    后登时安静来，一的沉默让我有些奇怪，正当我准备转过时，听见后传来了一声，诺。

    四

    两日后，我再次收到了休书。这次我倒是心里平静得很，只是展开看清上面的容后，我便愣住了。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吾赵彦，因心系于另一女，自觉再不堪面对妻杜芸。吾已违背当初诺言，便于隆冬时节五日写此封请离书。

    我愣愣的看着这请离书半晌，随后泪不受控制的往，我立刻将其放在桌上，以免泪珠滴在上面开了字迹。

    原来他还记得，我一直以为他已经将以前全忘了，却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