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如影随形（5）

    冬至一早，江韫之让佐铭谦带郗良在家里转转，让她熟悉环境。两个孩转了一大圈回来，鬓边汗珠涔涔，棉袄也脱，抱着茶杯大喝。

    怎么成这样了？江韫之一脸意外地问。

    江娘，我们去爬树了。郗良天真地笑着说，又埋喝。

    江韫之打量佐铭谦，这是自他懂事以来，第一次玩到衣服沾了泥土，一双养尊优的小手也脏兮兮的。

    铭谦，你也爬树了？江韫之问。

    佐铭谦有些气吁吁，了。

    铭谦哥哥差爬不上去龙树。郗良笑呵呵说。

    佐铭谦微微颔首，默不作声。他从来没爬过树，第一次爬有生疏，爬不上去很正常，但他不能让郗良知，哥哥没爬过树。

    江韫之当即心知肚明，郗良这个机灵鬼早晚会把没见过世面的佐铭谦影响得轻浮，她脸一沉，郑重其事说：良儿，以后不许爬树了，要是摔来，断手断脚就麻烦了，知吗？

    不会的，我会很小心的。郗良认真说。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江韫之的语气平静，却不近人，不容商量。

    郗良的笑容泯去，怔怔地看着江韫之。

    氛围冷寂时，正好阿秀端了两碗汤圆来，江韫之心底一，摸摸郗良的脑袋说：吃汤圆。

    郗良忽然小心翼翼起来，坐在佐铭谦边，一声不吭地舀起甜汤，一小一小抿着。不一会儿，佐铭谦看见她的肩膀在抖动，接着是泪珠滴落在汤匙上。

    他手足无措地看向江韫之，母亲

    江韫之放书看过来，郗良一边吃一边泪，小脸憋得通红，看起来委屈极了。

    良儿，哭什么？江韫之手帕为她拭泪。

    郗良哭着说：我想回家江娘，我想找妈妈和

    江韫之眸光复杂，想起已经被枪杀的母女二人，同样为母亲，她不禁看一佐铭谦，过去她想过一个可能，因为康里隐晦的所作所为，她作为妻会被牵扯，被报复，被枪杀。

    这隐隐被死亡威胁着的觉，直到她离开康里，平平安安回到家乡才烟消云散。

    那个母亲和那个孩，是被丈夫的仇家杀害的，还是被敌军杀害的，江韫之不大清楚，直觉告诉她是仇家，倘若是敌军，在荒郊野岭，郗良本逃不掉。

    乖，不哭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江韫之将郗良搂怀里，暗自叹。

    郗良埋在江韫之怀里哭，委屈、思念之涌来，她哀求，江娘，我想回家去看看

    江韫之没有回应，佐铭谦：母亲，可以带她回去看看吗？

    江韫之难以启齿地朝儿摇摇。

    待郗良平息来，江韫之走书房，佐铭谦跟在后，他要帮郗良争取回家看看的机会。

    母亲，为什么你不肯带她回家？就带她去看一

    江韫之轻抚他的肩膀，神凝重：她的家乡已经沦陷了，明白吗？

    佐铭谦摇摇，是什么意思？

    日本人在侵略我们，她的家乡已经被日本人占领了，是回不去的。

    许是怜悯郗良，当郗良再次拉着佐铭谦去爬树的时候，江韫之睁只闭只，仅仅对佐铭谦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千万小心。

    佐铭谦也不是一玩就疯的孩，他很克制，同样的事玩过几回，新鲜劲过了，他便又沉稳许多。

    天气渐渐回，郗良还只能穿着佐铭谦的旧衣服，江韫之没给她衣服，江玉之门回来也没给她买衣服，都忘了这回事，不知不觉像养江彧志和佐铭谦一样，把她当男孩养。

    江韫之给佐铭谦制的衣服，都是用的布料，当佐铭谦穿到不能穿了，这些衣服都还好好的，布料密实又净。

    然而，衣服到了郗良上，便开始崩坏。郗良好动，江韫之认为，假如佐铭谦有来问自己猫什么样，那她一定得说是郗良那样。郗良喜爬爬低，即使天气严寒，她也能赤脚攀爬江家里的老树，的树总会在她上留印记，偶尔一个不小心，她就能在树上破衣服。

    五月十二日是佐铭谦的生日，但在江家，依然是普通的一天，佐铭谦也习惯了，起床时江韫之悄悄和他说生日快乐，早饭时吃个，生日也就这样过。

    也是这一天，江韫之想起来问郗良的生日，她茫然一瞬后憨一笑，江娘，我不知。

    夏天到了，荷叶立在湖，午后的光明媚，乎乎的气息萦绕在书房里的两个孩上。

    佐铭谦困意上，一手握着笔，一手支着脑袋在半睡半醒间睁闭，惺忪的视线里，郗良低，上的宽松上衣的领被揪住，被无地扯着，仿佛那柔的布料也能扇风。

    郗良时不时抬看一边的佐铭谦，他都不帮她扇风的。断断续续看了几回，郗良得暴躁，住衣角，自顾自脱掉上衣扔在桌上，小手又去拉扯抱腹的绳，没两就把自己扒光。

    红抱腹像一团火一闪而过，佐铭谦的睛被灼痛般眯了眯再睁开，书上扔着小小的红抱腹，桌间扔着熟悉的褐薄衫，佐铭谦茫然地将视线挪到郗良上，她赤膊朝他挥挥手，铭谦哥哥，你醒啦？

    佐铭谦看着她，又眨了眨，分不清是自己睡糊涂梦了还是真的醒了，郗良怎么脱衣服了？

    铭谦哥哥，你不？要不要脱衣服？

    佐铭谦迷茫地摇，他一儿也没觉到，只是觉得这样明亮的午后，应该睡一觉。他于是放笔，拎开小抱腹，合好书，继续支着额闭上，顺带一手拍向郗良的后脑勺，将她趴在桌上，薄微启，你也睡一会。

    郗良侧脸贴桌，斜斜地望着一脸宁静的佐铭谦，日光把他的脸照得很白，净纯粹，薄淡红，的鼻梁两边，是黑如夜晚的睫与眉。

    看着看着，郗良咧开嘴傻笑，里熠熠生辉，心里踏实又温，她闭上，回到了光萤，泽牧远坐在沟旁朝她回，夏日的光笼罩着他们，笼罩着沟里游泳的鸭，清澈的溪如摇曳的金浆银。

    江韫之午睡清醒后，挽起发，坐在镜前，她神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走到门后，刚要开门又像想起什么，转回到工致的雕衣柜前，从里面拿两件刚好不久的裙，一件藕，一件海棠红。

    这几年，除了自己和佐铭谦，江韫之再没给人过衣服，这两件裙，她也只是随心制，尺寸，大概是不知不觉碰郗良得来的。

    多年前，在生佐铭谦以后，江韫之虚弱，心却前所未有地充满了力量，她仍想再怀，心甘愿为自己心的男人十月怀胎，也私心想要一个女儿，一个不知该是什么样的女儿。

    康里毫无保留地同她说过，他有一个妹妹，是傻的，但他她。

    江韫之知这份兄妹无人能及，却不知自己想要女儿，是不是希望可以填补康里心里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