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魂断西川（16）

    小时候，佐铭谦见过无数次自己的小姨手刃的场面，鲜血淌了柔蓬松的茸，明亮的圆渐渐失去光芒，扑腾的翅膀再也提不上力气，就这样死了。

    直到今天，他看见小姨的刀割向自己的脖，鲜血涌，染红了她浅的衣裙，睛渐渐涣散就这样死了，没有挣扎，安安静静地死了。

    那会儿，他问她，我只想知为什么。

    江玉之靠在床边，心冷笑，为什么，又是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她凄地笑着，为什么？为什么？你怎么会懂？你就跟你的父亲一样，一模一样，你怎么会懂？嫁给一个薄寡义的东西，也就生一个铁石心的孽。可怜的，死有余辜的康里。铭谦，跟小姨说说，知他们死了，看见他们死了，你有一滴泪吗？有吗？

    佐铭谦愤怒又难过地皱起眉。

    左誓他们都说，要给康里报仇，可是找谁报仇？在听到阿秀说二小毒时，他们都看着他，压抑的目光里是他们想为自己尊敬的人报仇的望，却又不想他难好歹也是血亲，即便这个铁石心的女人没有在意这一。

    江玉之别开脸，泪珠滴。这一辈到这里即将结束，她的泪却不是为自己的，她不害怕死亡，何况这儿是江家，是她为自己选择的坟墓。可泪为谁而呢？

    为她挚的人，为她亲的，她很艰难地成全了他们的。

    铭谦，我帮你杀了一个的父亲，一个贱的母亲，这样一对破灯笼，你早该扔了。

    你不要说了！

    不要说江玉之垂眸喃喃，看着手的匕首，红的睛里有异样的光辉，她又瞥了佐铭谦一，默默地笑着，将铮亮的匕首送到面前，你想亲手报仇吗？

    佐铭谦盯着那把匕首，攥拳。

    我在炒苦瓜的时候，先舀了一勺上来，再拌毒药去。他是很警惕的人，所以我得吃给他看。呵呵，他上当了。江玉之神变得轻松，像在讲一件轻松的笑话，他聪明，不可一世，到来还是无法还手地死了。铭谦啊，你要取教训，别到最后像他一样，明白吗？

    佐铭谦的双手颤抖着，落在江玉之里，她一眨，神柔和，亲切地望着他，你是的儿，也是他的，过去我其实不待见你，因为你和他得太像了。可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才是我最亲的人，是我的孩，我原本应该更你一的，但我错了。

    你后悔了吗？佐铭谦不敢细想她的话，却还是要问，小姨，你后悔了吗？

    江玉之不回答，抹去脸上的泪，指向窗边的木桌，语气温柔地哄着，去，打开第一个屉，帮我把里面的东西拿来。

    佐铭谦迟愣一瞬，移步过去，拉开屉，里面是一个手工制的墨绿封面的本，他拿起来，回过，暗眸里映逐渐放大的殷红

    匕首落地，江玉之靠着木床，苍白的薄微微张合，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说不来了，于是她冲他微笑，静谧慈的善意微笑。

    佐铭谦扔本搂住她，小姨

    江玉之闭上了，血从脖里源源不断地来，染红了她自己的膛，也染红了佐铭谦的双手和衣服。

    左誓和叶柏从门来，只看到佐铭谦神悲痛地闭上了，他怀里的女人脸颊苍白，角还有未泯的笑漪。

    铭谦叶柏担忧地叫。

    左誓俯捡起墨绿本自行翻开来，淡黄的柔纸张上，方方正正地写了黎蔓秋三个字，面则是一个用英文写的地址。

    他翻开第二页，潦草的字迹写了一行不明所以的字。他又翻开第三页，一片空白。第四页开始，有了用日文写就的或稀疏或密集的段落。他略地看了第四页和第五页，可以确定这是回忆录之类的东西。

    叶柏走近他问：这是什么？

    左誓直接把本合上他手里，钻研一也许能找到她杀人的原因，但已经没用了。

    佐铭谦睁开看着两个辈。

    叶柏翻开一页，黎蔓秋？这个名字有耳熟。

    佐铭谦颔首看着自刎的江玉之宁静的面庞，她让他拿本，是为什么？代遗言吗？可他的父母，他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也不知他们有什么话要说。

    压心的悲恸，佐铭谦漠然开，叶柏，帮我把她送去厅里。

    叶柏应了，将本放在床上，俯横抱起江玉之。

    佐铭谦用血手翻开本的第一页，第二页，潦草的字迹映帘。

    有一日忽然明白，我一厢愿，而你与他人两相悦。

    再往后翻，是用日文写的，佐铭谦看一伫立在旁一动不动的左誓，幽幽：我看不懂她写什么。

    左誓反应过来，拿过本一目十行，言语糙地告诉他本里写得十分简的故事。

    大多是她以前跟那个叫黎蔓秋的女人在京都的生活，每天喝酒，吵架。

    到最后，他总结来告诉他，黎蔓秋是个同恋，我看她也差不多是。

    她让我知这个本，是什么意思？

    左誓微微皱眉，最后她写了，她把她母亲的骨灰，也就是你的外祖母的骨灰，送给黎蔓秋了。大概她也想要你这么，把她的骨灰送给这个叫黎蔓秋的女人。

    佐铭谦陷沉思，左誓用手搭上他的肩膀说：如她所愿吧。她这里面写了，黎蔓秋自己说过要把所有的财产都给她，我们就用她的骨灰和这个本去换她的财产。

    佐铭谦像看傻一样看他。

    相信我，那个女人会舍得的。

    我要她的财产什么？

    左誓淡淡：白送的钱财你不要？

    佐铭谦移开目光，差不多该烧了。径直走去。

    左誓合上本，叹息：是该烧了。

    也许对自尽的江玉之最直接最痛快的报复，就是在她尸骨未寒时将她火化。

    可人死一切皆无。

    最终，佐铭谦只能抱着装父母骨灰的坛回到这座森宅院里。

    满目枝杈，叶稀疏，鸟雀全无，晚风伴着落日余晖，凉透脊背。

    将坛稳稳放在大厅的桌上，佐铭谦垂手臂，失神地注视着。

    跟大厅的人脸沉重，除了默哀只有默哀，他们所敬重的康里·佐-法兰杰斯从此不复存在。

    佐铭谦微微仰起，泪朦胧地望着上的山图，都先去。

    每个人都肃穆地朝堂上鞠一躬，接着无声离开。

    叶柏，叶柏走到门边听到自己的名字，迟疑回，望着佐铭谦的背影，看着他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说，他们都没了

    叶柏双手在侧收，默默上前去搂住他。

    他清楚地记得，十年前，气韵雅的江韫之牵着一个稚少年的手上岸来到他面前，说：把他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