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古镇

    时近秋，西郊的古镇今夜有灯会，簇簇稠密的灯影在暗延伸。前是一条青砖铺砌的窄巷，晚风过黛瓦檐的廊。嘉允和束荔互挽着手，一路谈笑。走窄巷到了河边，两岸民宅的楼阁吊挂着一串串铜铃铛，随风发清泠泠的声响。

    束荔的视线穿过拥簇人群，定落在桥的那两人上，神变得有些晴不定，拉着嘉允的手示意她看过去：你哥怎么把小语带过来了？

    嘉允愣了愣，瞥开：怎么？你还对我哥有那意思呢？

    话声未落，束荔恼了：你丫别瞎扯，谁对你哥有意思了？她低看了自己的装束，撇撇嘴，极小声地嘟囔了句：早知小语今晚来，我就换衣服了。

    嘉允笑得不怀好意：谁前两天嚷嚷着要打败沈初语我嫂？

    束荔一想起这事心里就直起腻，没好气地瞪过去：还不都怪你！自打咱俩开始玩在一起，你就见天儿地在我面前夸你哥有多好多好，导致我对他产生错误的预判。这程接来，我对你哥就一个评价此人格极差，谁要是跟他在一起，一准儿是要倒霉。

    秋夜的风声过耳畔，嘉允睨向束荔：你看看沈初语，她瞧着像是要倒霉的样么？

    束荔迟疑片刻，正：有你这样的熊孩从小夹在他们间······她还不算倒霉？

    ······

    桥人少，湖面被晚风漾起丝丝涟漪，月光与散的灯影作一团，让这一整个夜晚，都变得温柔起来。

    河畔边有几家撑摊买些零碎件儿的小贩，顾千禾望过去，视线顿了顿，又不动声地移开。

    初语牵着他的手，指腹轻缓地挲片刻，轻声问他：要不要吃糖葫芦？

    顾千禾敛眸，分外睫在落一片影，低着不肯吭声。

    初语伸手抱住他的腰，底的笑意浅浅漾开，温声说：草莓的，好像只剩最后一了。

    说不准是草莓味甜的诱迫，还是初语说话时拂过他脸侧的气息太过温柔，顾千禾搂她的同时，羞窘地了。

    于是初语为她的乖乖阿仔买小贩手里最后一草莓糖葫芦，还没转过，就被走上前的束荔从背后扑抱住，而初语手里的东西，也顺势被她劫走。

    哇～小语，你怎么知我最吃草莓味的糖葫芦？她说着，已经咬一块草莓尖儿，笑容也被糖霜浸得甜异常。说完就搂着嘉允的胳膊往人堆里挤去，不给他们片刻反应的时间。

    初语抬起看向顾千禾，略有歉意：要不要吃别的味？

    而顾千禾默默收回落在束荔上的视线，恰如夜风过，他的声音也随之降了温：不要了。

    拥挤躁的人，嘉允瞥了束荔，冷声问：你故意的？

    束荔只笑：我这是为你哥着想，他一大男人吃草莓糖葫芦，多跌份儿呐。

    这要搁十年前，你信不信他能当场和你翻脸？

    束荔闻声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嘉允：不会吧······你哥也太霸了。

    嘉允冷笑一声，这么和你说吧，小的时候，沈初语就是给外人一粒芝麻，我哥都能从人嘴里给抢来。

    ······那要是已经吃了，抢不来呢？

    那我哥就把人打到吐来。嘉允说完默了默，看着束荔此时一脸疑惧与惊愕错的神，又安抚：你放心，我哥从来不打女人·······但是，敌除外。

    束荔抱嘉允的胳膊，连带着呼都开始发颤：······宝贝，你说我要是现在把糖葫芦还给你哥，还来得及么？

    嘉允看着束荔这副杵窝的窝样儿，不由得笑起来，想要倾诉的望也因此变得愈加盛：小时候，我撕了我哥写给沈初语的书，我哥一连半年没主动和我说一个字。

    这有过分了吧。

    在我哥里，凡事只要和沈初语沾一儿边，那就是天大的事儿。

    束荔不由得气恼起来，啃掉木上残留的糖霜，为好友糊不清地打抱不平：这也太记仇了。你快和我说说，你哥以前还过什么跌份儿的事？

    我想想啊。

    秋夜散去了暑气的郁，可在嘉允心里，有一些燥闷会随着记忆的回溯而回旋折返。

    其实沈初语和我哥好的时候，他们俩还是正常的。但闹矛盾的时候，沈初语就喜冷着我哥，我哥受不了的话，就特别容易些不面的事儿。我还记得就咱们上一那年，沈初语有一次和我哥闹别扭，俩人有将近仨月都躲着对方，后来我哥就先低，半夜里给沈初语发信息，你知他胡诌了个什么理由给自己找台阶么？

    什么理由？

    他对沈初语说，他手机到月末了，餐里还剩八百条免费短信没用掉，非闹着要给她发满八百条短消息才肯消停。

    ······

    后来我哥去洗澡，我悄悄溜去他房里偷看他手机，发现他已经发了一百多条，但沈初语压就憋着一个字儿都没回给他。我哥洗完澡来，给她打电话，说是查了10086，通话时还有五百分钟，当时沈初语一个字没说，两秒钟后，我哥手机就因为欠费而自动停机了。

    你丫不是在和我编段吧？这也太丧德行了。

    真的，没骗你。第二天我哥大清早就跑去移动营业厅，怒充了两千块话费，结果刚开机，就发现沈初语把他拉黑了。

    晚风拂过远的那棵椴树，像是要把这夜的躁都散。又像是往日温柔的钝刀，一寸寸地往人心底割去。

    嘉允隔着人群望向不远的沈初语，她背倚着桥边路灯落的光影，发散落在纤薄的肩背上，在夜，莫名显一孤清的意味。

    所以荔荔，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沈初语。

    因为你们越是喜她，我就越是恨她。

    这世上没有毫无由来的敌意，却有着终年无法放的心结。

    好像这么多年，这世上就只有嘉允一个人不喜沈初语。她是这个世界的异类，自以为看透了沈初语的虚伪，把她对自己所有的温柔示好都当作假象。

    她是如此固执，将年少时那些毫不遮掩的刻毒恨意存留至今。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