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顾千禾

    初语猛地从梦惊醒，薄汗蒸后背。心慌意，她拿起一旁的手机，惊觉这梦得太，此时已过正午。

    她气，靠在床，慢慢等待心绪平复。

    然后开微信查看未读消息，只有一条来自一小时前。

    霆呈：【小语，我睡了，时差还没倒过来，晚安。】

    初语看了时间，又怕此刻发消息过去会打扰到他休息，于是将此对话置于一旁未回复。

    午后偏斜的日光透过窗帘之间的微隙洒屋，薄薄一层淡金似的，映空气的灰与尘，像是要把这屋里成片成片的昏暗填满。

    初语起床走到窗前，将那仅剩不多的一隙也掩，此后屋彻底陷黑暗。

    她宁愿开灯，也不愿照见一丝一毫世界外的光亮。

    这个家里的灯光也是暗的，所有吊灯里的灯泡在她住来后都换过一遭，低瓦数的光线隐隐罩住这间屋，把这里的一切陈设都衬得滞重沉郁。

    她走到浴室，站在镜前端凝许久，窗外的风挟着暑气初始的浪拂屋，百叶窗的缘在视线晃动。镜里的人很，骨相温柔沉静，眉目之间却始终透着冷。细说的话，其实更多的是一颓，然而混着那一迷离，倒显得媚气更重。

    初语觉得自己这两年容貌变了很多。说不上来在哪里，可能所有人都躲不过这样语焉不详的变化。骤然望去可能与往日的自己相差无几，真要细细观看，才会发现时光冲散的远不只是曾经的那一稚气。

    她遮掉常年淡青的痕迹，又加重了些嘴的颜，发松松绑一个低尾，在衣橱里挑一件毫无新意的白t，在拿短的同时又犹豫着放回去。

    今日她要回去一趟父母家吃晚饭，这是她休息日的必功课。

    霆呈来电话时，她刚好准备门，正扶着玄关低换鞋。初语将手机从包里拿来接通，那霆呈的声音仍带着倦乏疲累后的沙哑。

    小语。

    初语看了屏幕上的时间，距离霆呈说晚安不过相差两小时，她轻轻嗯一声，问他：怎么醒了？

    睡不好，知你大概这时候醒，就总记着，一直睡不安稳。今天好了么？

    好很多。

    药吃了么？

    嗯。

    好，那我继续倒时差了。

    嗯，晚安霆呈。

    七月的室外是极的，正的日如同被烈火灼过一遍，就连空气也隐隐晃动着炙的白溶，待她到达父母现居的住所时，大哥和大嫂已经到了，正坐在客厅里说话。

    蒋黎桢女士听见她门的动静，忙从厨房来，手里还端着杯刚刚晾好的温白开，见了她先是将递过来，旋即关切：囡囡，这么的天怎么不喊你哥去接你过来呀，看这一的汗。

    话未说完，便转脸冲客厅里的大哥喊：阿尘，快去我房间给你小妹拿件开衫，你爸也真是的，家里空调温度怎么好调得这样低呀.......

    初语放杯，一面同大哥大嫂问好，一面同母亲说：外简直得人发昏，妈，你这两天疼好些了么？

    蒋黎桢皱起眉，将初语的手握在掌心里一，又摸着那细伶伶的腕骨，心疼：嗳，我那些小病总是一阵阵的，倒是你怎么又瘦了那么多，小脸一血也没有，你一个人在外面要记得多吃......

    话音未落，大哥就拿了件薄衫走过来，替初语披上肩，笑着打趣：妈，你总这样唠叨，怪不得小妹要搬去住的。

    大嫂站在一旁笑看着，一脸柔婉幸福的模样。

    待初语穿好衣服，蒋黎桢这才肯放她客厅，一面还要将室温度调低。她听见父亲的声音从厨房那嚣杂鼓噪的响动传来，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便被赶了去。

    先前大哥的婚期定了来，就在一个月后，由于是极简式的外小型婚礼，所以要忙的事并不算太多，即便如此，有关婚礼的桩桩件件，事无细，都是虎不得的。

    初语从小虽课业学得一般，但却写得一手秀遒丽的柳楷书，所以替大哥誊写宾客请帖的任务就被她主动揽。

    此时初语坐在离窗最远的沙发凳上，望着前茶几上的果盘发呆，玻璃台面折的细光总是那般温存柔。大嫂从包里拿一份宾客名单递给初语：小语，这里是所有宾客的信息，这次可真是太麻烦你了。

    初语接过那张名单，略略望去，拢共不过五十人，她笑着应：这有什么麻烦的，倒是我好久没提笔了，写得不好你可别怪我。

    束唯偏着轻声：怎么会呢。我给你看看定版后的请帖，已经好了。

    好呀。

    请帖设计沿袭了他们一贯追崇的极简风，灰白的透明外塑纸用一浅绿丝带松松扎着，里就一张横贴，一面是大哥和大嫂在南法阿尔勒小镇上拍的婚纱照，面用金印书他们二人的英文姓名，另一面则是宴请的信息。

    初语只需在相应的空白写宾客姓名，末尾再附上时间地即可。

    她提先试写两张，便和束白去了书房。墨研和好，她顺着名单写好两张，到神思渐渐定，便一张张往写了去。

    不知是在哪一个瞬间，纸面上的笔蓦地顿住，暗墨渐渐在纸面洇染蔓延。

    心散了，笔便有了谬误。

    直到束唯叫住她，初语这才抬望过去。

    小语你怎么了？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抑止不住的僵麻，像是神经末梢都断了循环，她此刻几乎控制不了躯的反应。

    初语放笔，将颤抖的右手藏桌，贴在大上，忽作轻松地叹一声：哎，好久没拿笔，生疏了好多。唯唯你先去忙吧，我歇一会。

    束唯轻轻将手搭上初语的肩，语气愧疚：小语你累了就休息，不要勉自己，这些东西不急着要的，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初语笑着应好。

    可当束唯关上门离开后的那一秒，顷刻间，她仿佛觉得周遭的空气像被猝然空般，猛，呼也随之僵麻。

    她的目光牢牢停留在宾客名单的第九列挚友   顾千禾

    那沉底的一束光骤然照向面，恍惚之间又匆匆消散。

    无声无息的，随着洇透纸面的那一滴墨，染了旧日偃息的时光。

    父亲的书房有一整面胡桃木制的开放式书架，其留着一层摆放照片。多数是初语和母亲的，因着大哥不拍照，所以只有零星孤散的几张里，存有他的影。

    一张是在大哥去空军军校报的那天，一家人在军校门拍的留影。还有一张，是大哥三那年在球场上的照片，当年十八岁的大哥，量容貌早已成英姿发的大人模样，可他一旁站着的那个人，却远比大哥更引力。

    清风绿草的映衬，那人如同盛暑烈日般张扬肆意，他穿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