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拖延

    洪谦生那天放学后第一次踏图书馆。

    一想到回去就得和父母争执填志愿科系的事，还要被质询何时开始找大学初级会计先修的补习班，他就想远离那乌烟瘴气的家。哪裡都好，总之就想找个地方待着。

    放学后，他和同班好友吴慊在学校外的小餐馆用餐毕、分扬镳后，刻意不像平时那般搭公车通勤回家，而是以拖沓的步行代之。恰好C图座落于C附近，也在他回程路线的沿路上。

    他看了看錶，720分。从C图回家费时二十五分钟左右，鬼溷到闭馆再走也离家裡十的门禁绰绰有馀。他的父母给予他相当多的自由除了升学，「只要你能考上会计师，来我们的事务所，你想怎样都可以。」而他刚放榜的学力测验成绩，恰巧于国最分的会计系P大会计系的历年平均最低录取分数一级分。只要他多一心思准备试的备审资料，想必能稳稳地录取。

    乍看之是明媚、顺遂的前途，然而他对自己的未来却毫无期盼。

    因为他真正想的事，是......

    洪谦生沉沉地走C图，备考期间他选择与同学们留校夜自习，所以今天是他第一次造访这裡。

    反正也只是为了拖延。他漫无目的地在馆逛着，一面寻找着能歇脚的好位置，一面冷冷地扫视架上的书籍，神全程透着索然无味。他此时并不是很想拿起书本翻阅，毕竟他是位才刚经历完一场大考的三生。

    C图的座位与书架并陈。拐馆的裡，洪谦生的视线被书架一隅引【飞机的构造与飞行原理】、【机引擎的科学】、【想知的飞行新常识】、【波音787完整解说】....等，数本类似题材的书籍立于该架上。

    数年过去，虽已拼命压抑，偶然撞见这些名词，他才發觉它们对于他仍有着致命的引力。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要再度去接它们，然而无论再怎麽喜，那也早已被拘囿于思想方面的意。

    他逐梦的勇气早已在12岁那年被完全浇熄。

    颤抖着的手伸向了【想知的飞行新常识】。正当洪谦生轻轻地从书架取它，准备翻开书封时，此时他透过书架与书本的间隙看见一幅有些奇怪的景象

    一名穿着运动夹克、面罩、稍矮的青年，步伐诡异地接近一个趴在书桌上休息、穿白衬衫的女。那名男手似乎握有什麽，他在衬衫女周围来回踱步，似乎在观察她是否确实睡着。尔后，该男倏地将手伸向女未阖上杯盖的壶，一撮白粉末像落雪一般降瓶，在化开、溶解，终变为无。

    活生生的犯罪场景在洪谦生前上演。于基本程度的良知，他想为该名女解危。手裡仍握着方才拿起的书本，他不疾不徐、笔直地走向睡着的女正对面的空座位。

    他刻意有些鲁地拉开椅，坐了上去。

    方才着手的夹克男原本尚在附近徘徊，被声音惊动后，张地往他们的位置看了过去，视线对上了那名穿C制服的材生他發现那名男学生正一脸轻蔑地瞪着他。

    洪谦生看着夹克男在迎上自己的视线后一脸心虚地绕走了。他转回过，对面的女人仍呈侧趴的睡姿，面容被黑褐的髮丝遮了大半，薄了层红的朱微启，依旧睡得与世无争。

    手的书已被他无意识地翻开，但他此时无心阅读他犹豫着是否该帮她将壶裡的倒掉，但没准夹克男不会折返。踌躇的过程，他也注意到了那名女的双臂垫着一本【级会计学   】，他无声地失了笑：看来也有人和自己一样，一想到会计就累啊。

    心为难了一阵，他为此时自己动也不是、静也不是的立场到挫败，原先对女人的担忧逐渐转变为气恼，他对于那女人能在外如此无防备的模样到烦躁。

    最后，他决定先守在座位上。一来，他不希望在他离开后夹克男藉机折返，酿成社会案件，二来是他想等对面的女人睡醒后提醒她壶被药的事。

    他并不晓得自己费了不小一段时间去考虑这些，而正当他好这个打算时，对面的女人忽然一震，抬起了。

    洪谦生见了那女人的容貌后想的第一件事是如果他方才没有而，简直是便宜了那个败类了。女人的双颊上仍残留着睡痕，虽扑了层薄薄的粉底，仍不掩底温玉般的肤质；且她的气质娟秀练达，与自己同龄的女的稚未熟有些不同，却也称不上老成。

    他见她拿起手机看了会，睁大了那一双清亮的杏圆，發了一声与姣好外貌不符的可笑怪叫。

    接着那一声怪叫后便是图书馆的闭馆广播。这提醒了他自己今晚已错失好好阅读那本【想知的飞行新常识】的机会，而目前家裡的势也让他不好借阅回家。想到这裡，不平的绪上涌，他开始愤恨了起来，怨怼起对面那个害他放不心的女人

    而在现在，从角馀光裡，他發现她正痴傻地望着自己。

    这女人的心大意让他今晚的意外收穫兑不了价，而她现在却平和地对他發着痴？

    他忍不住对她怒目而视，咂了声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