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木 - (十)劫数

    沈惑弦原不姓沈，也不叫惑弦。

    他是城最大青楼『凤仪馆』里的一株月季，经年累月取人间慾，竟是化成了形。

    初次成人，能走能跑，他很是新奇。只可惜这有一不好，那便是容易饥饿。

    那饿并非寻常可以缓解，需要人类气，若是几天不吃，虽不会死，却会难受至极。

    可他是妖，本就姿姣好，骨里又带着媚意，波转，嫣然一笑，便有无数男人争相送上门。

    一日翻云覆雨後，正温存间，男人从後拥着他，着气问他姓名。

    他想起自己本在凤仪馆的秋翦阁，便随回答：「秋翦」。

    对方却笑：「秋翦？秋翦不是那凤仪馆阁主之一麽？」又仔细看了妖的脸，着迷：「你可比她好看多了……虽是男，却得这般艳绝，当真祸国殃民。」

    「不如我替你再取一个。」见妖不答，男人便自顾自：「酒不醉人人自醉，不迷人人自迷……你既如此惑人心弦，便叫惑弦吧。」

    他觉得不错，至此之後，与人时，总是自称惑弦。

    白天时化作草木收天地灵气，夜晚时对象一晌贪，日过得好不快活。他没让人发现自己是妖的分，也从未遇到过其他妖，想是化妖不易，也不太在意。

    就这样过了二十几个快活年，直至遇上了一段劫数。

    ……原来城有一富家公，自与他风一度後便念念不忘，日思夜想，甚至动了将人带回别院的念。

    平日里他与男人好後，对方离去前常会留些许钱财，想是将他当成野巷，那钱便是嫖资了。

    他也不扭，全盘收……银两可是好东西，在人间许久他也知规矩，大抵除呼外，衣住行，皆须钱。

    更何况，能换到那一笼笼又香又甜又的吃。那些各糕，便是除了气以外，他最喜的东西。

    而这王公为讨佳人欣，华贵衣袍、玲珑首饰，不在话。知他喜甜，更让家仆跑遍城知名舖，只为博人一笑。

    妖见这男人待他好，相也合他意，想着不过是换个地方住，於是欣然应允。

    哪知不到半个月，那王家老爷便知自己儿给个男人勾引的没了分寸，更把人养在别院金屋藏。

    他家乃城世家门第，怎能容忍此等丑闻？当即押着自己儿，带一群家丁便往那赶去。妖还在屋里小憩呢，只着一衣，披散着发，睡惺忪就被人从里面拖来，牢牢在木板上。那木板上不知贴着什麽符籙，竟是让他力气全失，只能趴着任人鱼。

    他何曾被这麽对待过，惶惶然间，正好看到站在一妇後的王公，对方看见他焦急害怕的神，张了张，似想说话，就听王家老爷冷哼一声。

    「怎麽？事到如今，还舍不得这狐狸？」

    只这句王家公便沉默不语，转过去不再看向妖，一张脸又是怯懦又是愧疚。

    王老爷看儿好歹还算听话，便转过去，恭敬的对一作士打扮的年男：「小儿有辱家风，叫真人看了笑话了。狐妖现在此，剩的便给真人置罢。」

    那男捋了捋山羊须，摇晃脑：「不怪令公，狐妖本就善於惑人心智，我见公心思单纯，因是不慎招。」又，「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这狐妖罪不致死，我等修行之人，当存善念，不若……」

    他摆摆手，一旁的童就双手呈上一节鞭，「此为我师祖留之法，能毁妖神魂，若此妖能挨过十鞭，便放他走吧。」

    王家老爷哪能说不好，於是便看着那士诵咒语，举起鞭便往狐妖上重重去，每一都听得狐妖咬牙气低，背上鲜血飞溅。

    十鞭完，王老爷赶让人奉上银两。

    「除卫本就我等本分，钱财不过外之……」山羊须士假作为难。

    王老爷拱手作揖，急：「若没有真人相助，我儿还不知要被狐妖惑害多久，就是当作添观香火，还望真人不要推拒。」

    又客气了几番，山羊须才吩咐童收。

    他面上亲和有礼，心里却嗤笑着这帮傻，怎地这麽好骗。

    他祖上是人，留不少法，承父业，从小便跟着他爹在观里替人诵咒消灾，怎会不知这些不过是唬人玩意，招摇撞骗用的？

    哎，只是倒楣了那个被得鲜血淋漓的小倌。

    还狐妖呢，他到这般岁数，连个蚊妖都没见过一只。说是打十鞭便放人，也是怕将人打死了吃上官司。

    他洋洋得意，却不知，祖上是真，法也是真。

    这就苦了妖，寻常鞭人本就会开绽，带有法力的更是让他疼痛难忍。王老爷命家丁把他扔到一巷，此时外正值严冬，伤好似寒气骨，他咬牙向外趴伏着挪动，还没能巷，便疼的了过去。

    再次醒来後，他的伤已敷上草药，上也盖着好些被。

    一个小孩儿睁着亮亮的睛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