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筒

    我喜她。

    轻描淡写的四字，于伏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实，于希冉则是晴天霹雳。她痴痴呆滞，一双瞪大凸，反应了很久，才茫然张着，缓缓坐去。

    但安静并不是她的常态，等从震惊来，她立刻又爆发，上前揪住伏城的衣服：我不同意，我不答应，你怎么能跟了她！肯定是她你的，对不对？她报复我不够，就要把你也毁了儿你看清楚，她就是在玩你啊！

    撕心裂肺的哀嚎，浑浊的泪沿她枯瘦的脸来。她哭得不过气，胡抚摸伏城的，嘴里喋喋不休，以最恶毒的词汇咒骂她痛恨的女人。

    伏城听得心烦，抓住她手用力扯开。她泪朦胧地望去，以为能将他说服，却只看见他的冷漠和决，没有半丝动摇。

    心里一凉，她悻悻撒手。静了片刻，又疯癫地咧开嘴直笑：行啊，好啊。不愧是伏熠的儿，你们还真是像！

    膛笑得直颤，拉风箱似的痰声作响。呼阻窒，她捂着心剧烈咳嗽，弓腰去。

    父俩疯了，一个喜小的，一个喜老的。可季少女和半老徐娘千千万，挑谁不好，怎么偏往一个窑里钻？

    难天底就只有希遥这一个女人能？

    笑泪来，她抬起手抹去。接着竟听伏城也笑了声，好像听见天大的笑话：都这时候了，你还在骗我。

    她一怔，慢慢抬。

    从小你就总说我跟他有多像，脾气像，模样像，伏城俯视着她，说得跟真的一样，我差都要信了。

    看着他冰冷的神，她突如其来一阵心慌。

    希冉嘴发抖，意识摇，拧想要逃避，却被伏城一把抓住。他将她拽近，很地盯着她，一字一句，戳穿她苦心经营、骗人骗己的谎言：伏熠不是我爸。对吧？

    手腕被人攥，希冉张结，讲不话。而见她吓得脸惨白，额角冒着冷汗，伏城心了然，笑了一笑，把她丢开。

    希冉跌回床铺，虚的胳膊竭力撑住。发糟糟贴在脸上，她闭着掉泪，伏城垂手去，努力维持平静：我到底是谁的孩？

    没人声，他努力失败，随即暴地扳过她肩膀：你说话！

    我知你想问什么，希冉仰着，脖颈支撑不住脑袋，一副摇摇坠的模样，放心，你不是徐逸州的。你跟那小婊没关系不用张，随便睡就是了。

    接着又是一连串污言秽语，伏城眸一暗，钳住她肩膀的手用力。希冉疼得扭腰晃，却还勾着笑，继续说着：不过，你问你爸是谁？

    说到这儿，她骤然变了声调，面容狰狞，声吼：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激动得前俯后仰，稳定不住。她拿指甲抠床单，咬牙切齿，涸的嘴撕裂，渗猩红的血来。

    一合上，就仿佛又回到那天。那是她结婚的前夜，偏僻巷尾闪几个蒙面的男人，把她车里，然后开到一片荒田。

    有人要她生不如死，不要她的命。将她手可及的光明前景撕碎，在她耳边留低喃，告诉她，企图洗净双手从来过，想都别想。

    新婚宴上，伏熠收到匿名的邮件。她的迷醉放摄他，在他静静关掉视频，笑着抬的一瞬，她心想，她这一辈算是完了。

    笑声越发放肆，希冉息着忍耐袭来的眩，将伏城拼命甩开：你妈我这辈，就了那么一件错事！我知我有罪，可我遭的报应还不够吗？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能放过我？！

    完的婚姻堕黑暗，温柔的恋人转瞬鸷。疾病从那开始寸步不离地纠缠上她，吞多少药都无济于事，夜她静听西边屋里男人的低，好容易自己睡，却梦见明媚笑着的白裙女孩，在光俯首闻一支红玫瑰。

    整整二十年，她都在为自己曾经的恶毒饱尝苦果。败名裂，众叛亲离，而现在，就连她仅剩的、唯一的指望，都将要离她远去。

    她神经质地大笑，边笑边哭，爬过去抓住伏城的胳膊：小城，你别走。你以前那么孝顺，是多好的孩啊，我知你肯定是被她骗了

    我不是，别这样抬举我。伏城看着她，淡淡吐字，况且，你以为就凭你，能养什么好孩？

    一句话让希冉愣住，伏城趁机将手回，几步走到门边。希冉跪在床沿，眸抖得厉害：小城，妈妈真的后悔了！我不该打你，不该骂你，那都是我一时糊涂！我求求你，原谅妈妈吧

    好个「一时糊涂」，一就糊涂了十八年。而迟来这么久的后悔，又能有多少诚意？伏城哂笑，缓缓摇：晚了。

    她欠他这么多年的母，早把他一颗心冷却来，再不值得对她心。而她罪孽也太重，足者，杀人犯，恬不知耻，心狠手辣，前前后后耽误了多少人生。

    目光扫过她真假不辨的泪，伏城眉心平展，转就走。压把手开门去，适时客厅里铁门响动，有人回来。

    晦暗狭窄的客厅透一束午后的光，它从希遥后打来，沿着地面蔓延到他脚边。

    伏城将门拉上，扭朝她看过去，日的风将她发掠起，她站在程秀兰边，手垂在侧，两指着啃得净净的苹果。

    卧室透希冉绝望的哭声，几人在这背景音里无言对立。过了一会，老人轻叹气，颤巍巍转，将虚掩的铁门重新打开。

    伏城快步走到门边，牵住希遥的手。没多说什么，便拉着她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希遥措手不及，惊讶地哎了一声，一边被他拽着向前，一边回去望。

    想看看程秀兰的反应，却见老人早已屋。铁门慢悠悠掩上，她越发摸不着脑，再转回来要疑惑发问，迎面一阵风，将她的话噎了回去。

    被风剥夺了话语权，加之也已经走远，她无奈一笑，只好由着他任。

    树叶光影洒在灰旧的泥廊，伏城走得很快，她调整步伐跟上，无意间低，与她相连的手臂修匀称，他的衬衫鼓起，衣袖也在抖动。

    晴天的午气温很，光无炙烤黑车辆，希遥摸摸的铁，摇叹说失策。

    她把车移到树荫，开门开窗通风。伏城胳膊搭在副驾驶车门框，越过车看着同样姿势的希遥，没什么想说的，于是沉默端详。

    有意无意地对视了一会，她抬脚朝某个方向走。他立即声：什么去？

    希遥转过来，面对着他后退挪步，一边扬手示意：扔垃圾。

    她手里是刚才那枚苹果，现在氧化了，变作暗暗的铁锈。

    伏城望着路对面垃圾桶的位置，目送她过了路，明亮的日光让他皱眉，刚收回视线，又听她喊了一声：伏城！

    一掀，视野上移，她再次回到他里。整个人在光底，米裙翻，她与他隔一条安静的路，手搭在额前作凉棚，对着他笑：想吃雪糕吗？

    又来。

    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