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亲

    言淼和宋遇宁到医院时，宋悦似乎正在说话，言文彬坐在床边俯去，把耳朵凑近认真听着。

    就算偶尔开，她也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样说些条理清晰的话来，很多时候都是小声吐几个词语或短句，甚至有时她说的和她想的本不是一回事。

    那我扶你起来走走，就这么一直躺着肯定会难受。

    见言文彬起弯腰，言淼和宋遇宁也赶上去帮忙，与父亲目光汇那一刻，她还是惭愧地低了。

    宋遇宁不自然地咳一声：姑妈她说什么了？

    言文彬摇摇，表示没听懂：应该是躺久了不舒服。

    言淼帮宋悦穿好鞋，开引导着她站起，托着她手臂带她在病房一步步走着，爸，我们带了饭，你先吃吧。

    言文彬松了手，坐回床边默默看着弟俩一左一右搀着宋悦，耐心又温柔地引导着她迈步、转。

    许久后，他低低地叹息一声，打开桌上的袋。里面有好几个保温饭盒，一看就不只一个人的量，他问：你们也还没吃？

    宋遇宁：姑妈吃不这些，你一个人吃肯定也没胃，我和我，想着陪你一起吃可能好。

    见两人局促的样，言文彬缓缓将手从袋上拿了来：那就等你们一起吃。

    宋悦绕着病房走了好几圈，慢慢的不用人帮忙也可以自己动，言淼站在一旁仔细看着，宋遇宁则一直跟在她后，生怕她撞上什么东西或摔倒。

    言文彬瞧着这画面，又抬看向言淼。他什么都没说，言淼却已从神明白他的意思。

    就如他昨天说的，抛开这层血缘关系，宋遇宁的确比很多男人都可靠。懂得恩，孝顺辈，心思细腻，贴温柔，最重要的是，他比任何人都理解言淼，也会比所有人都对她好。

    在这件事上，言文彬唯一担心的，就是两人之间除开亲的那段究竟有多固，会不会有一天因为破裂伤害到彼此。

    言淼朝父亲笑笑，摇摇。

    她不担心这些。她相信宋遇宁，也相信自己。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这么一天，顺其自然就好，她也不是没失过恋，不过是这次掺了割舍不断的亲，况更复杂罢了。

    刚除开一个枷锁，她不想再往自己上另一个。

    言文彬不再多虑，慢慢把袋里的饭盒拿，一个个打开铺在桌上：来吃饭吧。

    宋遇宁搀着宋悦坐到床沿，言淼捧着那盒一勺勺地喂给她。她吃得很少，一最多小半勺，但这次碗里没剩太多，比起前两天已经是很大的步了。

    见她今天连羹也愿意吃，宋遇宁兴奋地给她夹了块：红烧吃不吃？这个要嚼的，嚼了才能咽去。

    然后，他看到宋悦朝他了，似乎脸上还有些笑意。

    他小心地把喂去，嘴里不停调：一定要嚼细了再咽，不然会卡到。

    宋悦照，嘴在他们的注视艰难地动着，过了好久才慢慢咽去。

    宋遇宁满脸都是止不住的笑，意识回来看言淼。撞上他的视线，言淼脸上的笑意也忍不住漾了开来。

    她想，他们这段最特殊的地方大概也就在于此了。他把她的母亲当成了亲生母亲，他对她父母的丝毫不比她少，光这一，世上就不会再有别的男人能到。

    其实，很多人都说最后会被现实磨灭，这其很大一分不就包了双方家多年来的？而她和宋遇宁连这样的问题都不会有。

    今天特意早起的？言文彬看着面前类丰富的菜，随便吃就行，用不着这么麻烦。

    章鱼的，我就打个手。言淼低着筷，有些齿不清，反正也是闲着。

    言文彬自然明白弟俩的心思，因为心虚，因为愧疚，所以在变着法儿地弥补，似乎对父母更好一些，他们心的愧疚便会减轻一些。

    再待两天就都回蓉城去吧，这里有我照顾。

    言淼诧异：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就不行了？假请了，每天就陪陪你妈，倒是你们两个，一个要上班，一个要上课，总请假怎么行？

    宋遇宁垂着：我同学会给我发课件，每天在家学也是一样的。

    自己学和老师讲能一样？你不还有实验课，实验课怎么补？言文彬转看着言淼，还有你，就算公司允许你扣着薪请假，以后就不会影响升职？刚升上去没多久就总请假，都不知有多少人对你不满了。我跟你不一样，都快退休了，也没想再往上升，工资随便扣，能让我照顾你妈就行。你俩还年轻，别把时间力都耗在家里，留在这也起不了多大用。

    言淼知，母亲的病不是一时能治好的。十一年前那次用了两个月才治愈，这次只怕时间会更。

    可她也确实放心不家里，甚至有好几次都想过辞职回来照顾母亲，等一切都过去了再考虑工作的事。母亲只有一个，工作却可以重新开始。

    回去吧。言文彬看了床上的宋悦，你们两个回去安心工作，好好学习，比留在这儿更让我放心。

    要不，把我妈转去蓉城？这个想法言淼早就有过，但宋悦一直都是在这家医院，由同一个医生治疗，换了地方说不定还会有负面效果，现在提来，倒是又说了句废话。

    在哪都一样，你们有你们的事，哪能随时守在你妈边？言文彬看着弟俩笑了笑，我和你妈最大的牵挂就是你们两个了，你俩以后好好过，只要你们好好的，我和你妈也都会好。

    言淼总觉得，今年她泪的频率都快赶上十一年前了。当年那个尚未成年的女孩哭，如今这个把生活得一团的她还是这么哭。

    但她比很多人都幸运，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发生任何事，总有真心她的亲人在背后支持着，不多难走的路，她都不会踽踽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