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溯4

    江边，惊涛拍岸，一艘古朴大气的红船稳稳靠岸。

    船漆朱红，帆墙立，行过来时像一浮的兽，可一次吞二三十余人。

    庄宝银看着这红兽，乌珠里满是好奇。

    谢淮和七八个人站在江边。日暮黄昏里，衰败的夕光笼罩了他，却仍是少年素影，减不去一分清光。

    通传被切断，又急换了路，周卓一人前往临近城池调船后，他们在此等了近两个时辰。

    现，大船靠岸，满脸喜的周卓从舷梯走。

    诸位大人，这船是专门伺候贵人之用，船上备好了新鲜吃，请。

    他弓腰，伸右手为众人引路。

    谢淮不动，围在他边的诸位修士亦绷着脸。

    诸位大人还有何顾虑？

    周卓笑得和气，神一转，望向甲板上的十余影，了然：

    他们是我店铺里的伙计，没什么修为，此行去咸山路途遥远，特地调来伺候的。

    甲板上，十几个穿着杂役服的正在洒扫，模样平常，修为毫无。

    暮与江雾的溶，气温凉，莫名凉得人心惶惶。

    一行人站立不动。

    周卓的额有汗滴落。

    他刻意避开了谢淮的睛，这少年给他的觉很奇怪，说不，明明没什么气势气场。

    但总是时不时地令他心悸。

    谢淮把怀里的庄宝银给边的修士，率先行，周卓悄悄松气，一回，却是僵在当场。

    场面瞬间安静。

    甲板上的杂役动作纷纷顿住，周卓呼静止，诸位修士气势绷，静得能听见浪舐船底的小小响。

    气氛古怪而死寂。

    他们维持着同一个动作，仰上看。

    少年轻捷如飞鸟，跃至桅杆端，一把扯迎风招展的黑船旗，又用手抚过船帆。

    手船旗，以黑为底，金为字，笔力险劲地写着一个许字。

    周卓本能地一个哆嗦。

    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心尚存侥幸。

    谢淮低看手的黑旗。

    崭新，净，无一丝污渍。

    视线扫过的帆布。

    半旧，，夹杂着霉斑。

    他侧过，清澈至明的眸一瞬间如利刃刺穿虚无，周卓对上他的视线，脑轰地大。

    杀了他们！

    猛然间。

    少年一声清喝。

    一柄雪亮剑从周卓后，他惊慌回，前白线闪至，脖一轻。

    他飞了去。

    半空，他看见那没了颅的熟悉仍保持站立，随后，直摔在草地。

    啊

    惊嚎声此起彼伏。

    修士间合默契，抱着庄宝银的修士在同伴剑之前捂住了她的睛。

    现，没被捂住耳朵的小姑娘听见针扎般的连声骇叫，抖了抖，已经开始害怕了。

    霎时，看见事的尸首分离，胆大的杂役嘭地弃船，胆小的哆嗦着抱团，挤在船舱门。

    忽地。

    船剧烈震动，左摇右撞间，突兀嗤地一声

    另一群人大的修士自船舱门鱼贯而，三两杀光了堵路的杂役，二话不说，提剑直上。

    利相击，声震江际。

    暮与夜的接被血撕破，剑起，剑落，江风在呜咽承受着剑的千刀万剐。

    哇

    血泼洒，剑泛虹，几十人杀作一团的战场，幼童的哭声被切割得破碎。

    抱着庄宝银的修士好不容易给她蒙上布，勉腾一只手杀敌，奈何怀抱着幼童，行动时左支右绌。

    他往周围扫视一圈，没看见另一个小孩的影。

    视线一抬，原来那少年仍立在桅杆之上。

    修士要大喊而的话忽然哽住了。

    此时天黑月淡，少年逆着那微末的月光而站，修士看不清他的表，但看见了那绣在他里衣领的一枝银小。

    修士仰望，看见少年皓白似玉的肤，竹骨般修的指节，被晚风拂开的墨的发。

    他整个人淡的像是要化这片虚无里。

    谢小公相国府，三岁，十岁之前不仅修为已是境初期，还因研遍佛经，被显空大师特邀悬空寺品谈佛法。

    本该是才华横溢、纤尘不染的人。

    他不该沾染血腥，修士想。

    谢小公才十岁，叫他来什么？杀人？他也是个孩。

    从哪一瞬间起，把这个十岁的孩当作他们间的主心骨了呢？

    兀自愣神之际，忽觉颈背发寒，他意识转提剑格挡，睛赤红正对上偷袭的敌人，背后又掠来一丝凉风。

    修士心一沉，抱人的左手却是一轻。

    哭闹声静止。

    谢淮抱着庄宝银，走林藏在不远一棵大树后，找到一块还算净平整的大石，放她上去。

    抬手扯开她的遮布。

    昨天我告诉了你什么？他温声问。

    不能哭。庄宝银噎噎答：藏在林里的大妖怪吃喜哭的小孩。

    那你还哭不哭了？

    不哭了。小姑娘使劲憋住泪。

    哥哥？

    嗯？谢淮睫微垂，用指腹给她泪。

    庄宝银打了个颤，两条小短意识并，她隐约记得娘亲教过的一些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

    你怎么了？他给她净泪。

    她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腕，嗫嚅着。

    谢淮仍是不解。

    庄宝银蹙着脸，摇小脑袋   ，一一松后便再也憋不住了。

    弹墨裙上开一大片迹，他微微怔愣，听见一淅沥沥的清脆声，冲刷在她坐着的大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