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酒肆

那只金丝雀，倒比他更快混月华斋里了。

月娘替牠备了个秀秀气气舒舒服服的鸟笼，牠不肯，只愿栖在院里的一棵樟树上。「我知，你待在那，自在多了吧。想走便走，倒还记得回来吃东西。」她笑了笑，掌间捧了些小米喂牠。「不如，我替你取个名，叫金宝。」金丝雀一听，扭开了，那什么俗气的东西又金又宝。

瞧牠不悦，她铃铃两笑，：「你真是只灵鸟，但，总不好叫金。不然，就叫金儿吧，别再挑剔了。」

金儿，在牠还是之幼鸟时，主人的确是这么叫牠的。只如今牠的原，早亮丽威武多了，便让栀月取了个名叫金。委委屈屈扮作这小雀鸟，只好回再受这稚气称呼。金丝雀啁啾一声，算作答应了。

月华斋竹篱四围，栽满了香草树，走清雅的小院，斋房檐四围转绕木廊，廊前，有漂亮的大理石案石椅，廊上，则悬了一列方形的灯，每一面的鸟，都是她一幅幅画上去的。

了门，是别致的小厅，转上楼，则是间旖旎的秀阁。从阁楼的雕方窗，能见着院里的大樟树枝，金儿也从那，轻扣窗棂，飞房找月娘。

「好金儿，你就这么待着，别飞走啊。」她见牠停在窗外枝上，得似画，赶忙为牠备来金颜料，要画个金鸟栖枝的新灯。

牠摆了个英姿绝的姿势，瞧着月娘。

蒙元珏眷，她的生活，似乎还称得上安定惬意。

这里芳的姑娘，最上自然是魁，再者有里八艳，芳四绝，皆是既能赋诗谱曲作画斗棋，又媚带笑，婉转秋波的姊姊，她们卖艺不卖，任人挥金倒银，也不一定能一赌芳颜。月娘有些相，会些小艺，却远不如那些姊姊了。

再来，是价码低些的红牌姊姊们，面容多是俏丽可人，活泼，嘴甜段，卖艺兼卖，是场里最为炙手可的一群，毕竟，可不是人人有银两有闲，去碰那魁的钉。但月娘，也不是这。她究柢，还是那清灵羞怯四字。里芳教姑娘严格，她又是那没基的，昔日院学了月余，尚未抛面，倒先让魁看上了。

魁董小雪，不喜吵闹，个清傲，是里芳老东家后代。她旁，才正病走了个贴丫环，厌烦那些红牌勾心斗角，又嫌劳力丫面相庸常，资质鲁钝不解风，跟在她旁，有失她魁的格局。而月娘这等小，生得好，又不若她好，气质好，又乖巧，董小雪就喜她这等温柔小陪衬。月娘挤不红牌，也没什么价，她便是跟老鸨妈妈要来了，妈妈也不会不乐意。

伺候在董小雪旁，替她化妆唤衣裳，添茶倒酒，随传随到，有些好。

平日，她的生活似魁般清幽，要见的客人不多，用不着像红牌与换着男人招呼。然这么着，她却也不若穷途末路的小还能凭本事自谋生路，董小雪闭门，她才有机会代替魁，陪几盏茶，弹些小曲。但依往例，敢上门约见董小雪的客人，尽是非凡尊客，自诩界品味清，见不到董小雪，满脑只遗憾，对她什么印象也没有，不挑病，便是万幸了。攒私财替自己赎个自由之的梦，离她很遥远。

如今，她在月华斋，自己却能差唤四名小，院有人洒扫，衣无缺，仗着皇的威名，院里也不敢怠慢她，元珏那较之常客给得都的价，也能分些到她私。能得这么个元珏赏识，又赐了个清洁安稳，她心里很是激的。

虽然当初，元珏向老鸨嬷嬷开要这月娘时，院里听闻消息的姊妹，同的同，惋惜的惋惜，一个个向她送来万千个怜悯神，搞得她心也跟着忐忑不安。

她这里芳，那些抗拒、生涩与害怕，终究也熬过来了。她没读过多少圣贤书，只认得些字，生来温婉，逆来顺受，她只想替她相依为命的哥哥，再不堪也是她唯一家人的哥哥，还些银两。有个那么大官威的客人看上她，她那不安里，其实还有那么一小小的振奋，机会难得，她总想要努力好。让姊妹们几叹惋，她才搞清楚，这康定王，却是个恶名昭彰的难缠大。院里人只她这要面对的，实是生死关。

元珏生来右足畸形，不利于行走，几经治疗，也只能妆个好看的外观，这不争的缺陷，令其在角逐皇位上，早断了希望。他有个哥哥，当朝四皇，才是朝臣暗地里拿来与当今太比较的英杰才俊。人他愤世嫉俗，他则笑自己不逐权只逐，不看破红尘，只潇潇洒洒浪迹红尘。说白了，便是成日混迹城里芳丛，与公哥儿游。

然就是寻芳问柳，康定王还了名的格怪异，行迹恶劣，同业里让他戏致死的小不在少数，偏偏他有钱有势，各家鸨儿也奈何不了他。他到访的青楼，魁能藏则藏，牌能避则避，如今看上里芳这清清寡寡的月娘，无本生意，老鸨妈妈只想，要真是死了也就认栽了。

然过了这么些时日，月娘却觉得，他并没有姊妹们说的吓人。

好比她初次赴元珏之约，那约，还是她的初夜。

当天她忐忑不安，细细梳妆，换了华裳，朝铜镜里练习了千百个万分得的甜笑，便让老鸨妈妈严严叮咛恫吓，亲自送了元珏所在的上房。

她还记得那日着了银边白衫的元珏，大坐在椅榻上，若不仔细看，并不容易发现他及踝的衫，右膝以，是延请老御医心打造的义肢。一见了她，元珏双瞇起，勾了个笑，彷佛将她自发到脚趾用目光抚摸了一遍。她打了个冷颤，完全可以理解董小雪何以不接这号人。想起姊妹们的议论，她不自觉了手的锦帕，张了起来。听说康定王甚风的名言，便是他既康定府，听腻了诗文看腻了山，不在文字上绕功夫，他只要敢脱敢玩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