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斓的泡沫

    对于此时的赵元谨，秦杏像一个曼妙的幻觉。

    她穿着那珍珠灰的真丝连衣裙，黑的发海藻似地披散在肩，那酷似杏的甜香随着她合上盥洗间的门变得更加烈。在他因为疼痛逐渐发散的思维里，她似乎忽远而又忽近。他勉着从息夺回一说话的余地，以戏谑的吻同她：

    你还是来了。

    很显然，她并不喜他的这句话。尽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了，但她那双向他望过来的墨绿睛里充满的冷漠，他仍然看得一清二楚。然而她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俯了检查起他的状况。

    那乌发垂落在他的膛，她的甜香扑他的每一寸呼，他从未有一刻像这时那样觉得，气味也可以是掌控人的武。他想探手去摸她的发，却本没有这样的力气。

    你有级修复吗？你况有严重。医疗舱应该也能治好你，但是我搬不动你。

    她皱起眉来，他确实伤得很重，不必她说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在又几次呼后，他吃力地报一串数字，她立刻起在盥洗间的私人品寄存面板输，很快拿着那支蓝的修复回到他边。

    她没有迟疑地扶住他，让他的枕在自己的膝盖上，把那支价值不菲的药剂慢慢喂给他。药剂刚刚喝尽，他的呼就已经平稳了来，不再像之前那样上气不接气，宛如脱濒临死亡的鱼。

    谢谢。

    他撑起自己的，倚靠住盥洗间的墙面，仍没有忘记把自己的金丝框镜扶正。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来。

    秦杏并未因他的这句话显任何多余的神，她只是站起用盥洗间里的清洁剂整理裙，一句话也没有同他多说。

    也不必这样冷漠吧？好歹问问是谁伤的我，或者为什么要联络你吧？

    正要转离开的秦杏停住脚步，转过来看着他，她那双墨绿的睛冷冰冰的。

    对于一个随时想着要挟我的人，我实在没法投什么。

    赵元谨被她这话噎住了，这是无可反驳的事实。他的虽因那支药剂几乎完全恢复了，此时却倍无力。尽赵元谨知她对自己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反，但踌躇再三，赵元谨还是忍不住提醒她：

    小心他。

    秦杏像是本没有听到赵元谨的话，再一次在他面前也不回地离去。

    小心他。

    赵元谨最后的那句话，像是鬼魅的咒语，在她的脑海里起起伏伏，徘徊不去。西奥多那张灿烂的笑脸也逐渐与那不知姓名的俄裔半冷冻人重合又分离。她耳边一会儿响着西奥多轻而快的语声，一会儿又有那一串低沉的俄语。

    走廊里明亮的灯光再次照住她，大抵是于心理作用，秦杏竟觉得那光线刺得睛生疼。也许她是不属于这样明亮环境的，任何细枝末节都能够将她轻易地伤害。她应该如之前一样，蜷在影里，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是是非非。

    她微微笑了一，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想法过于幼稚天真。

    杏？

    秦杏的思绪未待向更行，便被熟悉的声音止住。她抬望过去，正是西奥多站在门冲她微笑。他金的卷发像是光的颜，碧蓝无暇的睛好得令人心碎，此时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嗔意：

    杏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再晚一甜就不好吃了。

    她立刻意识地快步走过去，脑里方才的万千思绪像是被一只手生生地拽了去。一切对西奥多的怀疑都像是浮上海面的泡沫，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倏然消逝。秦杏跟着他了房间，连连歉：

    抱歉，我刚才耽搁了，不是故意来迟的。

    西奥多眨了眨，谅的神，拉着她在厅的那张沙发上坐，他的语气里毫无介怀，倒是很有些孩气：

    我猜也是这样。好啦，不用解释了，原谅你了。快来尝尝这个。杏，你一定会喜的！

    他把一个致的晶盅递到她的手上，碧蓝的睛亮晶晶的，对于她的反应充满着期待。

    秦杏掀开那个有着繁复纹的晶盅，目光在盅盖上的纹饰掠过，刚觉得这图案有些熟悉，西奥多就把一柄小匙了她的手里，打断了她刚要开始的回忆。

    秦杏用那小匙轻轻地拨动着盅里的容，那些细碎的透明颗粒略微泛着一银白的光，她在拨动间看清那些颗粒都是雪状的，仔细端详过后，更是发现似乎每一颗都有着细微的不同。

    很快她便舀几片雪来品尝。那雪一如真正的雪，是冰凉的。明明只有薄薄的几片，但在嘴里却像是投了一大片及膝雪地的怀抱。秦杏甚至疑心如果她此时呼气，一定是带霜的白气。片刻的冰凉过去，便是清甜，很难形容这甜的觉，它像是林间的一缕风，惬意自然，带着一若有若无的松仁的香气，悠然地在尖上掠过。这味并不烈，而是轻盈的，回味则更宛如林间清泉，只是同时会有着一飘飘然的仿佛嬉戏许久，倒在雪地里的酣畅。这异常舒适的会让秦杏很有些上瘾，她连连舀了几勺吃掉，果然一时间呼的气都是白的。

    它叫娜塔的雪，听说是杏喜的娜塔莉娅独创的。杏喜吗？

    西奥多向她解释，他瞧着她品尝那甜便笑来：它很酒，杏要不要试试？

    秦杏忍不住又尝了两勺娜塔的雪，才恋恋不舍地放小匙。

    味真的很好，我很喜。她听到酒时咬了，只是摇，婉拒了他：酒还是算了，明天就要到D-503小行星了，我怕再喝酒影响后面的度。

    他没有再劝她喝酒，绅士地向她致以歉意，随手把一小碟果脯摆在了台几上。

    在秦杏的印象里，银河时代的果一直昂贵得离谱，与价格平易近人的蔬菜形成了很不可思议的对比。果价格到彭绮刚付给她的那笔钱，才够买上两斤半最便宜的苹果。而西奥多随手递上来的这一小碟果脯，她地看过一遍，发现都是她从未见过的。

    杏也尝尝这个，飞船上没什么好东西，这果脯味都一般。

    他谈论这碟价格惊人的时，是满不在乎，甚至有些嫌弃的态度。秦杏不知缘由地生一恐慌来，也许是因为西奥多实在是显得太神秘了，他和她的生活格格不，总是不果腹的她没办法理解他对这珍馐的厌倦。她意识地攥那柄小匙，一时间没有回应他的果脯邀请。

    毫无疑问的是，西奥多对她是无可指摘的好，起码在她面前是这样。但她还是锐地捕捉到了一什么，那些刚刚消散在海面代表疑虑的泡沫又重新斑斓着涌。

    杏？

    他的声音略微提了些，还是那样带着笑地唤她。秦杏这才应了一声，了，刚探手要去那碟里取一块果脯，她腕上光脑的提示灯难以忽略地亮了一。

    西奥多面上略微显一讶异来，他似乎很无心地孩般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