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及笄

    妹妹，这是个多可怕的称呼。

    翻阅过往，靖瑄对她仅一小东西戏称，连名都不喊。

    靖瑄素来对于二人妹之称不置褒贬，更不主动提及，她甚至能隐隐觉到靖瑄是不满足于此，仿佛为了别的什么存有余地。

    称谓，并不是简单的一句之称，它意味着俩人是何份，以及如何对待彼此。

    如今明面上的自己，是将军媵侍。她们一个是君，一个是婢，所行所为与一般夫妾无二，合合理。但若妹相称，看似平等，却摒弃了。

    祝妙菱自问，自己无疑是喜靖瑄的。这份喜，是乍见之，久不厌的倾心，是视对方皓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的钟，是怀抱着执之手，与偕老的憧憬。

    绝非妹。

    以致当她依稀听到那二字时，十分诧然，思绪万千，饶是月正当好，余韵未褪，亦煞风景地脱相问，急于确认。

    靖瑄看了看她，波转，似是忖度着什么，不辨喜怒。祝妙菱跟着屏息，张得手心沁汗。

    也许无人知晓，她是那么的，那么的在意靖瑄。尤其靖瑄接来的话，或将奠定二人如何自，使得每一个等待的瞬间都觉煎熬。

    夜里泛着末的微微凉意，石路看似略略凹凸，踩在上面竟异常平稳，无分毫声响。

    她抱着她走十余步，祝妙菱静静等着，心百转千回，仿佛于此间隙过完了夏秋冬四季更替。

    她抬看向女人，腮颌婉约，颈线修，目光粘在她侧颊连，恰朱翕张，认真说：再不久便是你及笄。

    女十五及笄，成人之礼与婚礼比重，一生仅一回，不可不办，但又不可大张旗鼓，靖瑄自有考量。

    向来未有夫家予媵侍笄礼。笄礼乃女儿未嫁时，父母为其置办，而今祝妙菱算是无父无母，自然无人为她持这些。

    靖瑄思虑周全，徐徐解释：由''为你办，名目上较为合宜。

    她几句话说得极为庄重，前后顾虑。祝妙菱却是吁了气，悬着的心安稳落地，如获大赦。

    原来如此。虚惊一场，小姑娘偏脸蹭了蹭靖瑄襟，眉舒展，神态放松来。

    晚风掠云鬓，夜静籁，逐渐寒凉，树叶轻微沙响。

    怀人覆着靖瑄外衫，小手的，她便不急于回去，步走得稳缓，一面抬望月，当真细赏起来。

    少女秉纯真，每回餍足后便十分嗜睡，方才提心吊胆着，心事消解，合几睡去。

    你确是我妹妹。

    此刻冷不丁来这句，祝妙菱吓得一激灵，什么睏意也没了，你、你说什么？

    契妹妹。

    要办笄礼，此事再瞒不了，靖瑄有意提早令她知晓。

    夜漫漫，月光在她上蒙了一层清辉，她的睛像倒映着一潭，而幽，祝妙菱看着冷若银霜的她，却到自己与她无比贴近。

    果不然，靖瑄娓娓来，慢慢揭开过往，一桩一件说得仔细，她们是如何结契，她又几回偷偷去探望她，直至祝家分崩，祝秀才迁离伤心地，不知所踪，女娃亦音讯全无。

    祝妙菱瞠目结，不时惊奇的神，犹如听人说书，说的还都是自己的故事。

    永景十五年，漠北战役整整拖了二年有余。之后我再去渔村，你爹已远走他乡，而你，亦不知去向。

    祝秀才尤为顾惜读书人声名，当年为钱银将幼女卖，本就不是光彩事，自不敢与人宣扬，邻里皆不知女娃去了何。

    现已知，那名女娃永景十六年，更名兰堇。若非年前的某个冬日，二人误打误撞，使得靖瑄前去翻阅女簿籍，恐怕就此错过。

    原来你是当年的白衣。她记得那棵大的树，那颗甜心坎的糖，还有一个，上很是好闻的。

    缘分，果真奇妙。

    这或许便是玉清说的，你们命注定，互补，彼此缺一不可。

    她们之间的羁绊，于祝妙菱一世就定。

    只是师父小看了女女之，她单以为二女相遇便是妹谊，未料势态如此迅猛。

    她的徒儿，与女娃该结的并非金兰之契，而是婚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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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夏来，平坦田畴里冒青青滴，稻苗柔柔，丛丛蕉叶苍苍翠翠，风摇曳。

    少女诞辰四月廿八，及笄之日。

    笄礼参礼者均系女，若靖瑄亲自参礼，必得以女装示人。那夜令她忖度良久的便是此事。

    拜玉清为师时，靖瑄金钗之年，盛颜仙姿初显，玉清令她或易容或遮面，否则这张来日不可方的脸，将招致杀之祸。

    玉清并非杞人忧天，危言耸听。自古红颜薄命，貌女盛世时多为王贵玩，世时便是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靖瑄武艺再，难敌世人愚昧，权贪婪。

    因此，纵使靖瑄而今自立一府，依她谨慎，始终以男装。

    自己府，尚且行事不便，靖瑄困顿不已，但好在转念想到，山不转转，可将笄礼设于忠武将军府。

    她年幼时，二老便对外宣称她是男娃，稍年些了又易裝遮面，如此，知晓她真的人便不多，仅靖家几位忠心旧仆。

    要这几人来，就够了。

    故廿八当日，曙光微，靖瑄携祝妙菱登门忠武将军府，屏退后堂无人等。

    后堂一应事务皆有靖母提前备妥。后，祝妙菱沐浴着采衣，靖瑄更换女装，时开礼。

    虽参礼者寥寥五六人，但场面布置得，规程依足礼节，主宾、正宾、有司、赞者、观礼者，人员到位。

    仪式繁琐，但也庄重。有生以来，祝妙菱唯有今日受到何为亲恩厚泽，她一步步来，以靖母为母，听受聆训，靖瑄既为姊，又为正宾，亲自与她加笄。

    这被自己所见证成人的喜悦，难以言喻，她沉浸其，忘乎所以，脑时不时冒靖瑄那句你还在襁褓时，我便见过你，抱过你。

    她说这句话时，眉带笑，恍若盛夏骤来，三千圆叶成绿，一尖拂红。

    还有什么，比她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