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指婚

    寒风萧瑟，丑啼鸣。光明殿文武大臣各立其位，分列两侧，天龙宝座居正上首。

    永景开年以来，每三日一朝，在京官员皆须参列，经三省六本上奏疏要，由天圣裁。

    寒冬时节，农耕休养，边疆平定，能禀到皇帝面前的多是些边角事。

    无奈礼尚书年老絮叨，仅正旦祭祀便要引经据典，滔滔不绝，恨不得自女娲造人说起。

    皇帝听得耳油都要来了，随敷衍：刘卿才比建，此事便由卿全权办，善哉！唯恐对方接话，又接着朝殿问：诸位卿，还有何事启奏？

    众人该禀的都禀过了，再闻此问，便都垂首静默。

    皇帝稍等数弥，见无人回应，接着：诸位卿无事，朕倒有一事

    陛。一清冽男嗓音响起。

    龙椅上的他才刚开了话，靖瑄已心知不妙，立即拱手列。

    整场不声不响的靖大将军，此时突然来打断天言语，不禁令人心生怪异。有好事者低眉觑向那颀影，又即时撤回目光。

    那面银铁森冒寒，犹不及将军自阎罗之气息，望而生畏。

    哦？是靖卿。

    一见着他，皇帝龙心大悦，笑：看来，你与朕心有灵犀？

    不是灵犀，是心知肚明。

    皇帝要说的，便是靖瑄与大公主的婚事。

    前月靖瑄凯旋回朝复命，皇帝除了加官禄，私更是旁敲侧击与她赐婚。靖瑄婉言推辞，不想，数日前于逸乐行宴时，圣上当着诸臣在场直言要为威武将军择觅良。

    虽未指明良是谁，但天金，一旦开诚布公，便是圣谕，再无转圜余地，何况当廷宣告。

    这无异于婚。

    此事不由臣主，还请陛从计议。靖瑄话故意一顿，将祸东引。

    不由将军主，也不让皇帝来主，那还能谁主？

    他这话说得过于隐晦，皇帝顿了半晌，才听其话所指是另一位当事者明昌公主。

    他的掌上明珠。

    五指都有短，若是女众多，为父为母者自然有所偏。这皇帝偏的，便是大公主。

    他对大公主的溺于细枝末节都可见，更遑论婚姻大事。皇帝私心不愿大公主远嫁他国，始终自朝臣之选良婿，由此便相了战功赫赫的威武将军。

    靖将军年少有为，于军威信颇，一呼百应，有震慑他国之大能，若招为驸，由外臣擢为家臣，更会为皇家效犬之劳。恰大公主已晋信之期，二人男才女貌，若是佳偶相成，实乃一箭双雕的金玉良缘。

    他腹算盘打得，唯独未考虑过二位当事者的意愿。

    对于靖瑄是如何想的，倒不那么要。男三妻四妾稀松平常，他若心有所属，待娶了公主再纳妾也无妨。

    而皇女婚事向来是天用以拢固帝权的一项手段，若是别的小公主也就罢了，天指婚，岂容置喙。可是，明昌他多少要听三分。

    众人不知这一君一臣在打什么哑谜，一致讳莫如地装聋作哑，不淌浑。倒是皇帝不再搭腔，神几分踌躇，若有所思。

    殿沉寂半晌，靖瑄知他听去了，便又恳请：还请皇上三思。

    此事皇帝正说什么，倏然顿住。

    退让的话到了嘴边，但扫看着堂朝臣俯首帖耳，再看着杵立殿威武不屈的靖瑄，鲜明对比。皇帝神一利，咬牙冷哼。

    方才他顾念公主有所犹豫，此刻幡然醒悟，一个臣三言两语就牵着他的鼻走，他这个皇帝还当得不当得。

    区区将臣，胆敢拂逆圣意，不识抬举。

    琉冕一时轻曳，龙椅上方沉声：威武将军靖瑄，上前听旨。

    天语气不善，神凌厉，众人皆知靖将军怒龙颜，如履薄冰，不禁暗暗替他了把汗。

    再转，那面的将军不知是何神，只见他仍是恭敬拜应：吾皇万岁万万岁。

    叩首听旨，此时的靖瑄心亦是追悔莫及。

    自皇帝初次私谈及婚事时，靖瑄便去毓秀请见大公主。

    她与公主素昧生平，毫无集，贸然要被撮合成对，想来公主也是不愿的。由此，她本想请对方面推辞圣意，毕竟人家父女分，胜过她一外人千言万语。

    谁知，公主得知她来意后，意兴阑珊，几番避重就轻。

    靖瑄疑惑，直言问：公主兰心蕙质，岂是甘愿盲婚哑嫁之人？

    自然不甘愿。

    听对方这么一答，瞧还是有希望的。靖瑄便又问：那陛予你我赐婚之事

    不等他说完，公主微微一笑：唉，这一到午时，瞌睡虫便不请自来。

    她话落，又怏怏转，步后帘，本乏了，将军且回罢。

    公主

    惦着自己当是男的份，靖瑄不敢追。

    不知这父女俩是怎么回事，一个人所难，一个半推半就。

    靖瑄满怀心事，了殿仍魂不守舍，几回再与公主问个明白就先被祝妙菱撞了个满怀。

    那一日的她，该喜？或悲？

    再之后，她也曾数次登门拜访毓秀，公主却闭门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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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初，本应冉冉旭升的日尚且藏在半山后不肯面，整个皇城笼着一层揭不开的灰蒙。

    靖将军，恭喜恭喜，今次回京不仅加官爵，更是鲤跃龙门，为天快婿。

    纪大人，该改了。这是大驸。

    唉，瞧我这老糊涂。驸爷恕罪，恕罪。

    驸爷可有去？不如放衙后到舍喝杯薄酒哎哎！驸

    踏光明殿，目之所及仍是一片霾。

    后的他们说了什么，充耳未闻，余留皇帝方才一句择日成婚，振聋发聩。

    成婚

    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