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肆枕

    解毒的汤药熬好了之后立时被送了来，李檀先端来轻抿了一，分辨了几味药材，确实都是对症的，可惜她对医只算略通，所以还是召来了张太医细细查问，椟玉老实待在榻上，看着李檀为他忙上忙，嘴角便有些压抑不去，每每李檀的目光看过来时才又一副伤重弱的样。

    “万岁这毒虽然不算太棘手，可它的解毒剂最重要的那副药材药十分霸，若是大量用，解毒功效虽好，却可能对圣有冲撞，因此稍稍减低了它的分量，将毒压制去后，再慢慢调理。”张太医战战兢兢地回复着，这几年舒服日过惯了，冷不丁遇到这事，之前那些损手段使尽的日仿佛又重现了，想想就让他一冷汗。

    李檀当即就想斥他“废”，可也知自己是迁怒所以自忍了来。天问医，自然是求稳为先，张太医如此理也是符合常理的，可她就是觉得心里有一火在烧，烧得她难受，直想亲自提了剑将凶手剐而后快。

    待人退了去，椟玉又期期地凑了上去，想要去抱坐在榻沿的李檀，李檀正生着气，本想将他推开，可看着椟玉有些失了血的，还是沉默着任他抱了。

    如今宗亲被囚，刺客未省，连皇帝的毒也还没完全解，两人却在这榻上的一方小天地里，一同度过这危机四伏后短暂的静谧时刻。

    事态逐渐被控制了来，刺客的活立刻被锁了由锦衣卫审理，皇帝毒之事被瞒得死死的，宗亲被一个个询问记档后，也都妥帖地送了回去，毕竟都是皇亲国戚，也不能总这么锁着。

    皇帝车架在最前面被层层保护，连个蚊都别想飞去，让想打探皇帝伤的众人都无从手，只能远远望见太后和皇帝一起上了车，脚步尚稳，看起来不像有大碍的样，到了跟前还执意要扶太后先上车。

    李檀背对着众人，看着椟玉伸的手，狠狠瞪了他一，可这一却让椟玉笑弯弯，得寸尺地去执她的手，李檀刚要自己上车，就听见椟玉轻轻说了声：“别拒绝我。”看着他里隐隐闪动的光，李檀还是任由他握住了自己。

    众人只看到母慈孝，只有二人知于宽袖如何十指缠。

    车里铺了厚厚的毯，颠簸被收了大半，躺在车里并不难受，可椟玉额上还是渗了冷汗，他虽然是李檀带大的，可李檀于照顾人一上实在是没什么可靠的经验，她从前照顾孩照顾得虎虎，椟玉无病无灾全靠上天保佑，等椟玉大了些，就全是椟玉反过来照顾她了，且得愈发风化雨、不着痕迹。

    李檀不会这弯弯绕绕的法，如果是整人她倒能到其不意、样百，可要照顾人，她只会将厚厚的毯往椟玉上一盖，差扑着他脸，又慌手慌脚地将毯往拉些。

    正是酷暑，椟玉是受伤加毒才沁了冷汗，加上如此厚重的毯，除了让他更加燥难受并没什么用，于是上的汗就越渗越多了，难为他也能默默忍，不发一言。

    可当李檀打算再给他加一层毯时，纵是椟玉这般隐忍敛的人，也不禁伸手止住了她抓着绒毯打算抖开铺在他上的动作。

    他先手为，对李檀说“让我躺躺”，然后稍稍立起，躺倒在她上。

    李檀不知为什么，觉得浑的汗都要竖起来了，真刀真枪的相她半不怵，可椟玉这样放松地躺在她上，冠上的累金丝硌在柔的腰腹上，细密的金丝不断刮过，她的指尖离椟玉乌黑的发只有一厘，随着他呼的起伏，微微拂过她的肌肤。

    这一切，都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椟玉自在地躺在心上人的大上，觉到李檀整个都僵得发，不由在心里暗暗笑了，面上却不敢半分，怕她又恼羞成怒，只能闭着享受这一刻，倒真的在车微微的摇晃睡了过去。

    锦衣卫连夜审讯，未到寅时便把审讯结果承了上来，乎意料的是，刺客的份并不难查，相反十分清晰明了，这些刺客几乎都是有名有姓的，此前多是光禄寺、太仆寺最底层的仆，连小吏都算不上。

    而他们行刺的原因说起来也十分简单，条编法重新恢复以后，佐之以廷开支的重新审，其光禄寺、太仆寺等更是一个被加意裁省，司设监此前奏请年例用承运等库钱粮造办件，也被以“不必拘定旧例”为由削减至半。

    这些人大多生不显，于是在预算削减后第一个被辞退了，而为首的畅园帮厨钱启家人接连病故，负债累累，断了唯一的生计后又屡屡受挫，因此心生怨气，本想寻死、又有不甘，所以集结了几个和他一样境的人，想借着熟悉地形的优势，行刺皇帝以愤。

    椟玉拿着供词，嘴角挑起一抹笑，冷冷说：“这个七弟，倒是朕小瞧他了。”

    *

    《清史稿·仁宗本纪》记载：

    “八年……闰二月戊寅，上还驻圆明园。乙酉，还，顺贞门，人陈德突犯驾。……己丑，诏曰：‘陈德之事，视如猘犬，不必穷鞫。所惭惧者，德化未昭，始有此警予之事耳。即律定拟。’是日，陈德及其二伏诛。……庚寅，严申门禁。”

    行刺事件参照于嘉庆帝被刺事件，据档案记载，刺客陈德待这次行刺实是一人所为，没有受任何人指使，也没有同谋，确实是生活所迫。陈德家，辗转各家工，嘉庆六年起，其妻、岳母、表相继或死或病，自己又被辞退，陈家断绝生路，多次投靠亲朋好友，生活困苦，几寻思，“又想要死得明白”，于是利用自己曾跟随包衣领在务府服役过的优势，潜神武门西行刺嘉庆帝。

    一个厨，只行刺天，且行刺当时一百来人的侍卫，却只有定亲王绵恩、固额驸亲王拉旺多尔济和几个侍卫，还受了伤。这件事整个过程都实在匪夷所思，但嘉庆帝命满汉大学士六尚书会审，后来命令九卿科一同会审，酷刑加，陈德依然未改，最后只能如此结案。

    所以文里将一人扩大为几人，务府包衣的家扩展为光禄寺、太仆寺和皇家园林的帮佣，虽然作者也觉得看上去有瞎，但其实确实是有例可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