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戏码

    玉湖，日初，波光万顷。

    李檀到时，皇帝已在船上，早有机灵的小太监远远望见太后仪仗的黄罗伞，报给皇帝近侍路喜，小皇帝遂至舷梯迎接。

    皇帝于这些无关的礼节上向来周到，从不落人实，李檀也不在意。月宴刚要遣侍扶她上船，李檀抬手挥退了，她不喜周围人真将她当年迈蹒跚的太后对待，这里生活本就无聊得近乎死寂，这样能让她活动的机会不多。

    她晃晃悠悠地走过舷梯，将周围人吓了个要死，李檀倒乐趣无穷，她回看月宴等人既担忧又不敢再途上前，生怕摇晃了本就不算宽敞的船梯的样，便心暗乐，甚至都没看到脚船梯与船相连的凸起。

    “母后小心”。

    未等李檀绊倒，一只手先搀住了她，宽袖的掌握住她的手腕，随后该握为抓，至她的柔荑，四指并握，趁李檀还未反应过来，用力将她拉上了船。

    两人的双手握，李檀受到小皇帝分明的骨节磋磨在她无防备的掌心，指尖的薄茧微微过她葱似的指，定、有力地握住了她。

    这是一双男人的手。

    李檀前所未有地觉到，皇帝确实大了。

    虽然他一直不是个和的，即便是小时候也没剩多少天真，可那副外表一直很能骗人，看上去温和无害，甚至有些怯懦，这里面有几分是李檀教的，有几分却是他天生便会的。

    他们俩如同一对变龙，幻化安全的保护伪装着自，里怀揣着如同星火一般的野心，小心翼翼地在求生。

    皇帝待李檀甫站定，便毫无眷恋地松开了手，背在后，面上波澜不惊，只有站在他后的路喜看见了，那只手握成拳，用力到指甲嵌掌心之。

    路喜眉都没动一，躬上前打了个千，轻声禀，“太后万安，陛听闻您邀约泛舟，已命才们于船上备宴，烦请皇上与太后移驾”。

    “皇帝有心，事也愈发贴，哀家甚是动”。李檀满面慈，向皇帝致意，脸上堆着恰到好的慈母笑容，仿佛老怀大，一副吾儿初成的样。

    皇帝见了李檀如此作态，倒有些怔愣了，直觉地皱了眉，脸上一回浮现几许冷淡。

    李檀有些意外，今天她可打定主意要演一母慈孝的和睦戏码，皇帝这副表算怎么回事，平日里不是聪慧合得吗，如今她都自愿扮老，个合格辈的派，他倒是半路撂起了挑？

    但她这耐还是有的，继续厚颜堆着笑容，两灼灼望向皇帝。半晌，只闻小皇帝极轻微地叹了一气，仿佛败阵来，先开，“母后请”。

    二人并行，刚要船舱膳，李檀却说，“日正好，不如多劳动几步，于甲板宴饮，以此景酒，岂不妙哉？”

    小皇帝转看向李檀，一边眉微微抬起，似乎有些玩味地打量着她。

    李檀心里有些虚，她知这建议有些突兀，日正好个狗，甲板上风簌簌刮过，仍带寒意，不过她向来异想天开，偶有如此提议倒也不算太奇怪，于是装得更加理直气壮，以免皇帝起疑心。

    只见小皇帝站在逆光，看不太分明脸上的表，只沉默了片刻，便带着隐隐的笑意回应，“都听见母后的吩咐了，去办吧”。

    路喜轻声应是，不多时便布置好了，二人移驾席，虽冷了些，可景确实不错。

    席间，李檀笑着发问，“皇帝可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

    “儿愚钝，还望母后提醒。”

    “你心怀天，国事劳，不记得是应当的。来人，将东西呈上。”

    李檀轻轻拍掌，一旁的月宴立刻让人将准备多时的惊喜端了上来。那是几坛青竹酿，呈在晶莹的玉杯当，光刺酒，反夺目的光芒。

    “这是……”皇帝看着那酒，有些失神。

    “这是你幼时与我一起酿的酒，就埋在当初住所的前院，到今日正好十年，当日埋时，哀家就曾发宏愿，有朝一日，必将看到皇帝如这青竹一样凌霜傲雪，大展宏图，如今皇帝亲政，哀家遂叫人起，与皇帝共品。”

    这话全是瞎说，李檀才不记得是什么时候酿的酒，也本没发过什么愿，她那时自顾不暇，与小皇帝酿酒纯粹苦作乐。

    可她不记得，当时还是小儿的皇帝肯定更不记得，不过是拿这酒个由，追忆共患难的分，面这些话才好开。

    甚至连这酒她都特意让人了手脚，增加烈，若能醉小皇帝，她接来的安排便更容易蒙混过关了。

    小皇帝举着酒杯，仔细打量着，不见几分动，也久久未饮，

    李檀会意，开想让侍例检验，却被皇帝阻止。

    “母后慈之心，朕怎会不知，何必要多那些繁琐程序，白白损了母的分”。说罢，皇帝便抬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