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有幸 - 【6】以为你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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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远了两个晚上就看完了那本书,但他没有立刻去还。

    从他的家到苏老师的宿舍不需要途跋涉,公共汽车半个钟就到;从厂里过去就更近了,真要想,随便一个午,他少和车间那帮人胡扯几句就够跑一趟来回了。但他总是没有去,总是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说不上什么因由,只是不想这么急急可可地去还,不想为了还而还。

    不为了还而还,还为了什么?

    不知。但就是不想。一来一往若附带了时限,不成了图书馆里借书了?那他不如直接去图书馆,何必欠苏老师一个“还”。就是要还得不那么像“还”。

    翻开书,是一本翻译过来的外国小说,讲的。书里不少页码被过记号,尽又尽力展平,但折痕依在。贺远仔细看过,这些折痕都是折在主人公意的桥段上,最意时两个主角甚至有过一段浪漫的私奔。也许是苏老师把书借给过某位女学生或女老师,是她们在翻来覆去时的记号?

    但他还是宁愿想成是苏老师的记号。苏老师的记号多好啊,苏老师和他有一样的七,这么一本书,仿佛让他窥见了这七最最隐秘的一分;仿佛同样的悲离合,在他和苏倾奕的脑里都走过一趟,突然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是什么不一样了?故事还是那个故事啊,该人哭还是人哭,该引人笑照样引人笑,可就是不一样了。贺远到心里的某弦让什么戳了一似的,颤颤悠悠地在那里打着晃。

    晃了好些日,一直把日了十二月。有天晚上,贺远梦遗了。梦遗不稀奇,好几年前就是他夜晚的曲。这本来不值得大惊小怪,年轻轻的小伙,谁还没个憋狠了的时候,在梦里恣意,谁的事也不碍,又便当又舒坦。他不认识梦里的人,梦里的人也不认识他,无非一个虚影、一个廓,用来盛装他无释的望。

    然而今天的梦,他醒来愣了半个钟。就这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苏老师竟跑他的梦里了,那么清晰生动,害他脏了衣裳。

    其实梦到半截他就醒了,但是那舒的攀诱惑就跟踩刹车似的,抑或活时要停机,一脚去,一个去,它立刻是刹不来的,劲儿了,但惯仍要往前冲,一冲就到了。

    他这时才一惊。他惊不是因为他受不了梦见一个男人,是惊在他起初并不惊这一上。这才让他真正的一惊,醒了。躲了一个多月不敢究的心,一场梦摆给他看。还说不想为了还而还,那他想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心总是知的,最先就知了,只是没那么快传达到意识里;就是传到了,意识也不敢认。贺远梦游一样从床上爬起来,小心避开母亲,把脏的衣洗了。幸好是礼拜天,吃过早饭,他随扯了个理由就了门。

    可了门又不知该往哪去。他心里,在车站随便上了一辆车。车把他带去了山公园。

    大雪的节气,将雪不雪的天,园里游人不多。贺远没心思赏景,沿着小路机械地往园走,一直走到了十七英雄纪念碑。那是民国二十年时,天津各界人士为了纪念大革命时期牺牲的英烈立的碑。

    这使他难得想到父亲。在他有限的印象里,父亲从不愁眉苦脸,再怎么难,他总是把一拍把脸一抹,站起说:“能活着就是好事儿,人活一天就得过好这一天。”在信里他也一次次叮嘱贺远:“嘛事儿都不兴当逃兵,那没息,不是咱贺家的。”

    怎么叫不当逃兵呢?贺远想,本分了几辈的贺家人,想都没敢想过的事就这么叫他赶上了。还赶得那么寸,刚偶遇苏老师,又撞见安昀肃,现在好了,连事都在梦里完了,就跟老天爷一步步着他走似的,他还装困不醒吗?

    他曾问过唐士秋,怎么对谈对象就那么乐此不疲,一边喊着受折磨一边还非谈不可。唐士秋说:“不彼此折磨叫什么恋,恋就是让你的心秋千。秋千?”

    贺远说:“小孩儿喜。”

    “知小孩儿为什么喜?因为觉自己飞起来了。”

    贺远现在的心就有腾空,有飘,飘得他吃个午饭都在凳上坐不实。这可让桌对过的周松民瞧着新鲜了,盯了他好半天,筷一敲他的饭盒,说:“一早起就看你心浮浮着,寻思什么呢?”

    “啊?嗨,我能寻思什么,上班活呗。”贺远回神扒拉了两饭,嘀咕着。

    “少跟我装蒜,自个儿照照镜去,一脸桃,准是惦记上谁家姑娘了。”

    这就看来了?师父好力啊。贺远自觉瞒不住,索也不瞒了,筷一撂,说:“师父您说,假如啊——”他还特意调了一,“要是您,对谁有儿那个意思,可又不知人家对您有没有那个意思,您怎么办?”

    “我就猜!”周松民划着火柴了一烟,“你咋知人家对你没意思?”

    贺远不说话。他不知该怎么说,连他对人家的那个意思究竟是不是那个意思,他还有些迷茫呢。

    他的迷茫在周松民里成了沮丧,以为他真就是单相思了,周松民说:“是你瞧上这姑娘家里条件特?”

    “唉,反正跟我就不是一路人。”先抛开同为男人这一,即使苏倾奕是个姑娘,贺远也没法不承认,他们两个门不当不对。

    周松民一听乐了:“不是一路人,你怎么看上人家的?”

    贺远明白师父是说,既不是一路人,哪来的集。他看了师父一,心说这事还得谢谢您呢,要没您我还真遇不见那人。

    “那姑娘俊吧?”周松民问。

    贺远没言声,但也没否认。

    “你小就看上人家得俊了!那不行就直接问问人什么意思,你要抹不开面儿,我给你找她领导问问去?”

    “别,师父,这不合适。”贺远心说您去问回非得吓个好歹来。

    周松民瞧他这副当真的傻样更乐了,拍了他脑瓜一掌:“想什么呢,我一老爷们儿去打听这事儿?”

    “跟您说正经的,您还逗我。”

    “我看你这相思病不轻,都想傻了。”周松民烟,神终于正经起来,“远,你要真喜人家就主动儿,先甭家里怎么着,这要搁早年间,是讲究个门当对,可现在国家都解放了,新社会了,谁还不上谁?咱要模样有模样,要个有个,哪就不如别人了,主动儿,啊,你听我的没错。”

    贺远琢磨师父的话有些理,他连对方是男人都不在乎,还在乎什么地位。可话说回来,他这是不在乎,人家那在不在乎还得两说着。但不怎么样,师父这番话好歹是给他打了气。再到礼拜天,他加完半天班,回家吃了饭换了衣裳,直奔学校。

    开门时苏倾奕怔了一,好像非常意外贺远会来,但上又一安心似的,谢天谢地贺远会来。搞得贺远也怔了一,有好久不见的觉。

    “以为你不来了。”苏倾奕把他让门。

    “哪能呢,就是这些天活多,没得空。”贺远了屋,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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