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女黠

    十年睽违，不能再以小郎呼之，阿京仍唤他寺丞，我有一事请教。

    世勋：何事？

    依照本朝律法，我叔叔有资格安排我的婚事么？

    婚律规定，对于孀妇，只有父母、祖父母能嫁之，而对于在室女，则未有相关条目。

    阿京想了想，笑：无妨。我二叔不知法，这便足以欺哄他了。又与他叙别后况，寺丞婚否？

    已婚李氏，有一女蕙芽，才刚周岁，另有一敬则，为吾妻前婚所生。

    与阿京东一耳朵，西一耳朵探听到的一致。

    她未免有些惆怅，陇西李氏与我外祖家，多有亲戚关系。尊夫人若不弃，常来我阿姨走走，不要冷落了世代的谊。

    世勋答应着，心却想，王大家起居在，其华门槛，岂是吾妻一低阶命妇所能迈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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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周被崔夫人制冲凉，五石散之散了许多，听阿京大谈婚律，又暴如雷，老没资格的事多了，不是一件件都了？你真有气，且学阿苎割鼻。不然，给老嫁到崔家去！

    阿苎是宗周自己的女儿，初嫁孙氏，早寡，宗周又她改嫁杜氏，阿苎拒，割鼻明志。

    宗周原本就乖戾，近年来磕上五石散，愈发躁烈，在朝专横扈。崔夫人宝隽常恐他之后，司氏无息的后辈，家运跌宕。

    其本家侄，崔攸特为秀。阿京嫁崔攸，为宝隽所乐见。但宗周如此凌，她却不赞成，恐阿京逆反。

    宝隽于是笑：到底是女姪，你客气些。

    宗周却又有了主意，我们家阿梵、阿荔也将及笄，几时崔家小来拜，你着他们见见面。

    宝隽心不可，崔攸最偏执，哪是那么容易见异思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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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勋离了书令官舍，仍回官署办公。日暮散值回家，见妻李莹柔抱幼女，携稚儿，在街门外望他。

    母三张脸，一见他便绽笑颜。

    世勋每日门归家，妻必珍重送迓，皆因当今政多门，他于刑狱门任职，又刚正不阿近乎迂，屡有项之举，教妻不得不日常忧心他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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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提到的嫁权，参考了《唐律疏议》。

    关于唐代女嫁权，我最初是在陈弱《隐蔽的光景》一书读到。虽然唐代社会仍是人大于司法，舅夺母志之事蛮多，但司法明文似较古罗为宽仁。

    古罗时，叔舅兄弟皆有嫁权。凯撒就曾为屋大维的妹妹安排婚事。迟至十五六世纪，Lucrezia   Borgia   多次被父兄遣嫁，巩固家族政治利益，形同工。

    三国时期，女改嫁还是稀松平常事。夏侯令女割鼻明志，或许不是史书记载的志在守贞，而是尽可能为自己争取婚姻自由（不嫁的自由）。婚姻不自主的时代，每结一次婚都是大冒险。当你不能决定自己的结婚对象时，你还愿意结婚吗？寡妇守贞，当然有儒家的提倡，但女自的接纳贯彻，也不宜轻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