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夜
已
，屋
一灯如豆。
顾寒舟端坐案几之前，凝眉思索，不时在纸上落笔，想了一阵，又细细增删修改。青瓷镇纸之
已压了一大摞纸页，字迹密密遍布。
白日一面受罚一面旁听廷议，他虽勉力凝神，到底因为痛楚而几次
了思绪，所虑有失周全。夜间静静梳理一番，反倒又有所得。事关国计民生，即使知
自己人微言轻，他也分毫不敢轻忽，一字一句都要琢磨良久。
终于写完最后一句，顾寒舟取了奏章本册，将定稿誊写其上，终于
舒一
气。
风声呜咽，从窗肆意
，灯罩之火光
跃不定。他将废纸收拾
净，待墨迹晾，也用镇纸压住了奏本，方才
觉腹空空，浑
困乏。
意识唤了声“红桃”，话音落才想起今日她和绿柳告假而去，大约是另有任务。幸而在
受完责罚后，他虽仍不敢取用饭
，好歹也喝了些羹汤与
，如此才能继续支撑。
勉
喝了两杯早已放凉的白，顾寒舟用手撑在案几边缘，慢慢起。坐麻的
逐渐复苏，血
通至双足，膝上伤
酸胀麻
，十分难耐。他蹙了蹙眉，呼
几气，将不适之压，用盆
不多的清略略梳洗一番，扶着墙
走到床榻边上，准备歇息去。
忽听得“哐当”一声碰响，原是风势渐大，将定住窗扉的支架都折了，木质窗扉在狂风呼啸之来回摇晃，在窗沿上撞得砰砰作响！
顾寒舟惊了一，瞬间清醒过来。到风带着一丝
，他心知大雨将至，恐风卷雨室打桌上书册，忙起艰难走到窗前，伸手拉住门窗。
就在他抓住窗扉木棱的一刹，一个霹雳当空闪过，光芒照彻，天地如重开。转瞬惊雷乍起，镗然轰鸣。顷刻间风如
山，雨如决河！
不过片刻，顾寒舟上就被卷的大雨淋了个透。他打了个寒噤，艰难地将几扇窗合上，见案上书册未被殃及，终于松了气。
雷霆声声，震彻山河。他自窗棂间望去，天上电光纵横，明暗不定，心知这场大雨要好几个时辰方能休止。
正
神间，又是一个霹雳将
院照得雪亮，随即轰隆一声
响，这次却不是雷鸣，而是隔院落一棵
大枯木在风雨被刮倒，将分隔两宅的墙压塌一半。
借着电光闪过的刹那，顾寒舟隐约瞥见隔院，竟是一副破败之景——屋舍倾圮、砖石焦黑，早成一片断残垣！
有几个仆从披着蓑衣冒雨而来，见顾寒舟站在窗前并未离去，皆舒一气。其一人板着脸，语
警告地：“外间危险，顾大人莫要跑。”
还有人望了隔一
，低声咕哝：“墙怎的倒了？真是晦气！”
见顾寒舟浑衣衫透，也无人想到替他拿衣
来换。
顾寒舟望着被枯木砸开的墙阙，想着那面的残破之态，不知怎么的心一
，问：“隔……是哪一家？”
那言警告的仆从皱眉回想片刻，方答：“是定远王府。”
顾寒舟
一颤，急声追问：“定远王府？慕家？！”
仆从却不再回答，赶他回屋歇息。
顾寒舟勉用巾帕
上迹，怔怔坐在床榻上，不觉神。
这世上有无数慕姓之家，但定远王府只有一个。
——赫赫扬扬，百年世家！
慕家儿郎，无一不辉耀门，声名远扬。
慕家之人，曾随太祖定鼎原，曾随宣宗定兴之策，也曾领兵靖边抗击外侮……宣宗曾赞定远王曰：“运筹帷幄，剑履山河”；士林之间也广有赞誉，作赋夸慕家儿郎：“为苍生，茂扬声实。”[注]
然而慕家几代单传，血脉稀薄。二十余年之前，北狄犯边，慕家最后一位定远王慕戈战死沙场，风雨飘摇之际，其义慕越
而，力挽狂澜，却在平定疆域后不幸伤逝；不久之后，慕戈留的唯一血脉青鸾郡主也悄然病亡——百年世家，一门忠烈，至此断绝。
窗外风雨之声大作，顾寒舟拥着单薄被褥，躺在床榻上思绪纷如麻，一时想着慕家儿郎传说的风采无双，一时想着电光闪动时瞥见的断残垣，一时又想着自登科之后自己的
遭遇……
脑沉沉一片，不久之后就
阖上双，昏昏睡去。
第二日他迟迟未起，一个仆从
去一探，慌慌张张让众人来看——原来他不知何时发起了
，此刻已烧得人事不知，病势十分凶险。
皇帝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时，众仆从正围着顾寒舟团团转。
见圣驾到来，仆从皆是大惊失，扑通跪了一地，都将埋得低低，心惴惴不安。
玄麟卫指挥使常东山被急宣召，跪在前，额上背上全是冷汗。皇帝俯喂了顾寒舟一粒吊命丹药，回瞥他一，冷声：“常东山，这就是你说的‘玄麟卫训练有素，绝无差错’？！”
作为玄麟卫首领，常东山之名能使百官惊惶、止小儿夜哭。然而此刻面对帝王的盛怒，他伏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
皇帝背着手，让那
通医术的仆从将诊脉结果报上，那仆从颤着音调，：“顾大人这是……
寒，饥乏
迫……”
皇帝“啪”的一声将桌上茶盏一摔，怒：“好个饥乏迫！这里谁是
事的，说说这几日，你们都是怎么‘照顾’的？！”
那充作家的仆从哆哆嗦嗦越众而，在地上重重叩首，将这些日以来众人的作为细细禀告，不敢有丝毫隐瞒。
常东山听着他带着畏惧的语音，心暗悔：当初他以为顾寒舟惹了皇帝厌弃，皇帝朝玄麟卫要人看守此人实在是大材小用，因此只派了十几个庸才和刺，这些人也是架大得很，竟连表面功夫都懒得
；唯二得用些的就是红桃绿柳，但是昨日这两人已被调开到别事……本以为不过是小事，谁知顾寒舟这一病，皇帝气怒至此，他才恍然：不皇帝如何手折磨，此人毕竟在皇帝心是不一样的。
至于究竟如何不一样，恐怕皇帝自己都说不清楚。
“常东山，这些人你自己领回去！”皇帝转动着手上扳指，沉声，“些许小事都不好，让他们重回‘饮血堂’受训罢！至于那两个侍女……到底了些事，罢了，
律到刑堂领罚后即可。”
此言一，被名的假仆从——玄麟卫们都是面如土，连连求饶。即使刑堂责罚之法甚是严峻，他们却都对红桃绿柳惊羡有加——那‘饮血堂’何止残酷百倍，再回去训练，或许被吞得连骨都剩不！
地上跪满一众瑟瑟发抖的玄麟卫，磕求饶之声不绝于耳，皇帝却铁石心
地命人将他们拖去。那个通医术的仆从也未幸免，皇帝命召来的医士重新替顾寒舟诊脉开方，去煎药。
顾寒舟双目闭，烧得满面通红。皇帝挥退众人，解开他衣衫，用浸了冷的布巾在他上不断拭，给他降温。
褪去亵
时，见他两
跪得青紫一片，
胀不堪，皇帝动作一顿，底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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