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程拙砚跟着许丞上了车，前额无来由地又是一阵剧烈的痛。

    这不是第一次了。

    一定是有哪里不对了。

    他近来越来越能觉到了问题。最初他以为是为了去接谢而在短时间耗费了太多心力，加上睡眠总是不好才会这样。可是谢回来了这么久，而且他的睡眠也比以前好了许多，怎么会反倒更容易疲惫？

    况且，他竟然会忘事。

    他的记很好，事无细全在脑里分门别类得一清二楚，从不需要记录，甚至还能提醒办事的人许多细节。

    可是近来他居然需要把事写来了，甚至需要许丞提醒他许多事。

    许久没有过的忧虑，让他心惊。

    他不能失控，他必须早打算。

    幸而他早从刚发现这变化的时候，就开始安排了。

    程拙砚靠着椅背闭上睛，仔细推敲方才与谢见面的细节。她似乎知些什么，然而又似乎对他的况到惊讶，那么就一定是别人了什么。

    "Noah那边..."许丞斟酌着开，一时不知怎么讲才好。

    程拙砚依旧闭着睛，气听不来焦急，"我知，我让他去的。我近来..."他话说到一半，突然睁开，"不回大宅，去你那里。"

    许丞一惊:"怎么了？"

    "你那里稳妥些。你虽然刚勇，却也是个锐的人，我不信你没觉。"程拙砚看着窗外，沉声:"自从接了小回来，许多事都超了控制。我一开始以为是Karl，现在想来还有别人。我也曾以为是小，可是她不是辣手的人，也从不手我的事，就算要手也无人可用。至于Noah...是我的安排，你不用慌。他一直想去斯图加特，我答应他我退守的一步棋，我稳了，他就尽可以走。"

    许丞声音里有一丝压不住的慌，却又有带了些了然，"...退守？"

    "该退守了。"程拙砚无奈地笑了笑，"力有不逮，只能退守。趁着现在还有几分能耐，需得仔细安排。我初来海德堡是什么样，此后只怕依旧是什么样了。"

    许丞被他说得心一酸，着嗓说:"那可不一样，刚来海德堡的时候，先生可没有我呢。当年要不是你把我捞来，这会儿我只怕跟越南帮那群嗑药嗑死的痨病鬼差不多。有我在，我看那个私货动不动得了我的地盘!"

    程拙砚勉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好好，别激动，知你手段厉害。我估算着，大宅里有些不对，今日先去你那里，以后还是渐渐把东西移到小那去。"

    他神地望向窗外，发了一会儿愣，才又说:"反正她总不我的事，反倒最安全。"

    *

    初夏的天气常常晴不定。

    这一天到了近黄昏的时候，天已经被密的乌云遮挡得一片晦暗，空气里弥漫着重的汽，可这一场行将低落的大雨却怎么都不来。

    谢独自一人坐在卧室的窗边。

    整个别墅里，这算是她最喜的地方之一。

    这间卧室不大，可是有一面大落地窗，正对着园，透过树影，能隐隐看见林间的小湖。落地窗边放了一张躺椅，椅背后是一盏落地灯，旁边放了一张很小的矮几。

    跟她在国的公寓有几分相似。

    她坐在昏黄的灯，膝摊着那本梁思成的建筑史，手上无意识的握着贺远唐给她的那盏小夜灯把玩。

    小灯随着她手指的动作旋转，莹莹地照亮小小的一隅。

    程拙砚推门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样的一幕。

    谢听见开门的声响，并没有抬，像是早知是他。

    毕竟整个别墅里，除了他，还有谁会说来就来呢？

    "怎么不开大灯？"他问，随手拉松了领带，把西装脱了扔在床沿上，"这样看书伤睛。"

    "不过是随手翻一翻。"谢合上书，转过来，"好一阵不见你，怎么今天过来了？"

    "自然是因为我想见你。"程拙砚说着解了领带夹和袖扣扔在桌上，又挽起了袖。

    谢看着他在昏暗的光里走近了，觉得这个人有些陌生。

    他以前极少有这样随意的时候，除非是要跟她上床，或者是忙到了夜立刻要去洗澡换衣服的时候才会这样解袖。

    但是她知他绝不可能跟自己上床了。

    因为药。

    更乎她意料的是，他竟然一拉，挨着她侧，在她边的地毯上坐了。她认识了他这些年，从来没有一次见他坐在地上过。

    程拙砚却自然得很，伸直了，拉着她的手握着，脑袋搭在她上，"我累了。"

    谢藏起心的惊讶，尽量平静地说:"累了去洗个澡睡吧。别坐地上。"

    "不想去，累。"他甚至闭上了睛。

    谢摸了摸他的发，试探地说，"以前倒很少见你有累的时候。"

    "是啊，近来却总觉得疲惫。"他捉着她的手放在侧脸上，"小，你知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谢心一凛。

    "哗啦"窗外酝酿了许久的大雨终于倾盆而，豆大的雨砸在她边的落地窗上，噼里啪啦地响。

    "周医生去英国了，别的人我信不过，我只相信你。"程拙砚的声音很平静，"你说给我听。"

    "整个事我并不清楚..."谢叹了气，"我只能告诉你我知的分。"

    "你说吧。"程拙砚依旧闭着，靠在她上，神看不一波动。与其说他是在求一个答案，不如说是早就知了答案，只是求一个印证，"是夏希怡，对不对？"

    窗外的树林被暴雨砸得东倒西歪，在一片晦暗的天里，衬玻璃上两个人谈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