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俏郎君作词赋人 虬髯客月会心

    顾云昭懒着靠在廊上，嘴里叼了谷莠，把睛一一扫过面前的这班文客书生。

    只见酸的酸，腐的腐，俱都人才平平，无甚彩，惟有那题字咏诗的少年面貌俊秀，比明珠，可惜未免有些恃才傲，目无尘，着实令人见之生厌，嗤之以鼻。

    那少年转过来，恰巧瞥见顾云昭嘴边的笑意还未及散去，正饶有兴致地瞅着自己。他倒也不着恼，反而问：不知这位兄台有何见？

    顾云昭不习诗文，不通笔墨，哪里有什么见？当也不去理睬，手晃着腰间别的苏小香缨，大摇大摆地要往里去。

    呵，我当是谁？原来是咱们县的仙童，顾家的小官人啊！

    听了这话，顾云昭便住了脚，回过来看那说话人。

    却见说话的正是一个形容清瘦的布衣书生，此刻满面怒容，素脸握拳，一副誓要为同窗的姿态。见他回，全无惧，反倒忍不住又迈前一步，放声：顾小官人家学渊源，文采斐然。我等才疏学浅，所作诗文想来不得，如此何不以文会友，切磋一番？

    顾云昭听他一一个小官人地叫，心早不耐烦了，索又转过来倚抱臂，反问：这有何难？不知此诗费多少功夫得来？

    那题诗少年：在不才，此乃随而作，所费约莫一盏茶功夫。

    既这般，我便用半盏茶成诗，如何？顾云昭眉弯弯，信势满怀，面上一派从容，倒叫人心火起，疑他是故意为之，存心折辱，正耐不住要争论一番，却听他又：小爷我正要如厕，便劳诸位在此等候片刻，待我折回罢。

    说完也不去看众人或青或白的面，径自晃着往里去了。

    怀安匆忙跟上，见自家郎君一副成竹在的模样，一时竟有些摸不着脑，于是小心翼翼：爷，咱们莫不是要从茅厕翻墙

    话未说完，便被赏了个栗暴，翻什么墙？不就是作诗吗？小爷我信手拈来就是好诗！

    顾云昭指了指廊前栽的一株随着风雨正簌簌摇落的山樱，随：一朵二朵三四朵，五朵六朵七八朵，九朵十朵千万朵，落烂泥光。

    一诗毕，怀安张着嘴不敢言语，又实在难以恭维，正苦着脸不知所措，却听一凌凌轻笑从近旁的墙镂窗外传来。

    主仆二人循声望去，透过窗只隐隐瞧见一一矮两倩影正挨着笑说些什么，其一女着黛绿襦裙，披帛委缀，背而立，姿极为窈窕。另一女想是侍婢，见惊动了人，便匆匆携了客，执伞转过月门，匿了踪迹。

    如此惊鸿一瞥，连那女的面貌都未看分明，待回过神来，周遭只余稀稀落落的一片雨声，汽织就的薄雾密密匝匝地笼着院，恍若坠仙境。

    顾云昭疑心自己是了，鬼使神差地随去，也顾不得细雨打衣袍。只是那月门外哪里还有人影？所幸徘徊间拾得一方素巾帕，其上绣了几行诗，正是：

    山未必得迟，

    山樱压枝。

    桃李不言随雨意，

    亦知终是有晴时。

    顾云昭字字念来，只觉应景得很，又见题清月二字，听来颇似女儿家的闺名。正暗自思索，却见天上云烟渐舒，雨过天晴，日光斜斜洒落，极目望去无尘无垢，柳新。

    适逢一个洒扫寺僧行过，面朝二人施了一礼，便被叫住。待问及这寺随喜的女香客，那寺僧只今日雨急，游人无几，女客更是少见，唯有城双香楼的月娘前来礼佛，又添了好些香油，适才已去了。

    这却是，无巧不成书，无缘不相逢，因这一方题诗巾帕，倒牵扯好一段故事来，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怀安说到此，抬觑见吴氏脸缓和了些，便接着：郎君他拾了那帕，与人斗诗时便随了来，却是把人惊了一！可恨那班酸腐书生满心不服，只称断不信此诗是郎君所作，吵嚷个不休。

    吴氏问：既如此，又是怎般收场？

    怀安：郎君便直言作那诗的实则是个小娘，只因见不得有人矜才使气，才叫他代笔没想到此话一更是叫人恼羞成怒，到后纠扯起来作一团，不知哪个了拳，那书生便嗳呦一声扑倒在地，半边脸起好大一片，活像只乌。

    这般绘声绘，听得吴氏再绷不住面，到底忍不得笑了声。

    那之后的事倒也不必细说，无非是了仗又伤了人，更且扰了佛门清净。言蜚语辗转传到顾员外耳，惹得他大怒，自觉平日里对这幼放任太过，遂狠心来拘了在室，要他自省自新，戒骄戒躁。

    只是今日府宴请，吴氏本就怜儿，万难忍心教他禁足，私里卸了钥匙予他方便，却不料这前世的冤家竟是片刻不得消停，生生又惹这场事来，细想来不免叫人吁短叹。

    吴氏边的婆惯会瞧的，忙宽解：依老之见，咱们哥儿也未必就是对那女钟，许是有缘，又见她沦落风尘，可怜罢了。

    怀安亦帮腔：那月娘是个苦命人，听闻原也是好人家女儿，可惜家落，又被亲眷哄骗着卖门了养女，生死全不在自己手。郎君他最是心善的，方才见她不由己，倚门献笑，一时急，脱而便要赎

    吴氏心叹了又叹，到底招手命那婆附耳过来，细细吩咐了一番。

    婆领了差事，脚直如装了两个火，少不得同怀安一，赶往那双香楼去了。

    不提此番如何了局，却说这院一举一动，透过遮片瓦，恰落了一人。

    此人膀阔，面貌英武，腰间束一条搥带，项生一圈虬髯，魁梧不凡。只见他轻似燕，足尖在暗夜间轻数，便翻跃个小院。

    这小院临着榭，遍植翠竹，微风掠过飒飒作响。此时月朦胧，竹苑亮起灯烛，男探窗而，顿觉周立时笼了阵似有若无的杜蘅香。

    寻香而去，却见层层纱幔后摆着张雕步床，床上垂挂红绸，系于两端，有一小娘正跨坐其上，，玉微张，磨蹭着红绸前后摇摆，靡非常。

    再定睛去看，那可人儿钗环早卸，一张粉面脂粉未施双颊酡红，前半遮一件合襕裙，动作间两团呼之，诱人采撷。

    不一时，那双儿便如愿被人拢掌，男从后贴上躯，隐忍着在玉白肩颈间轻吻数，笑骂：我的好玉儿，这般浪可如何是好？

    我不是故意卡在这儿的，原谅我

    文这几首诗皆有，这里我就不一一说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