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起居注 - 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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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女的舆轿离去后女皇斜支着,歪坐在胡床上曼声吩咐:“把药碗撤去吧。”

    新上任的邱尚仪圆圆脸儿,生的眉细嘴,今年正好三十岁,一边轻手轻脚的令人把茶都收去,一边小心赔笑:“卯时二刻了,陛用些早吧?蒸得好七返膏,馎饦、醋葱都相宜。”

    一大清早,确实也吃不什么太油腻的东西,冯令仪略一,一桌气腾腾的面汤品、菜蔬鲜果便呈了上来。今日话说的久了一些,想是闹了小郎的觉,筷还没落就听偏殿传一阵咿咿呀呀的哭闹声,母生怕获罪,又拍又抱的压着嗓哄:“殿,殿乖哦……”

    直教冯令仪想起几个女儿小时候,寿瑜刚生来时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团,活像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崽,哭起来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元元倒是个大嗓门,笑啊哭啊都气十足,就是晚上不肯睡觉,闹的她整夜整夜不能安枕;懿……懿周岁前都由她阿耶带着,听说生仅一天就学会了睁,那时薛郎最拿拨浪鼓逗她,怕她得太快,几乎每天都要作一张随笔小像。犹记那年九月、莲谢尽之前,薛廷特意去太池里剪了一船托,了一午挑最大的,手里,作莲童女状画了一幅《夏尽图》。

    “把库里的一幅画给朕找来,青玉轴明黄穗,外面包着缠枝莲纹红绸的。”

    “是。”

    三个女儿女生得最像自己,可她越大,眉宇间的神态、言谈行走时的气质就越像薛廷,方才说话时至尊恍然惊觉,十五年如白驹过隙,不知什么时候画举莲大笑的婴儿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大了,自己是不是就老了?

    用过早膳,圣人旨召两位宰相并谢侍、王侍、白判事等陛见,梳妆的间隙冷不丁问了一句:“人还活着?”

    跪候在殿外的总领太监低声回话:“回陛,都活着。常尚……庶人没吐什么新鲜东西,李庶人咬了两次,掖的老嬷嬷们生怕她有个好歹,无法向陛代,便用火钳连夜将牙都凿烂了,昨夜说了几篇胡话,已令人抄录来,随时可呈陛御览。”

    冯令仪笑了笑:“既是胡话,怎么当得真?都说了些什么?”

    领事太监屏住呼,俯首叩拜:“说薛庶人与东暗通款曲,似有苟且。”

    不到半日,皇太女被削监国大权、教至尊打发去弘文馆教书的新闻传遍了整座太极。原本兴冲冲准备玩耍的冯月婵脑一白,丢袍带便要去东找阿,幸而近女史何兰娘死命拦住了:“殿、殿三思!”

    “本就是至尊怀六甲、不便理事才请太女代为监国,如今皇已诞,太女殿轻松几日又有什么不好?”

    冯月婵被她的这番说辞暂时糊住,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找不反驳的理由,没好气的大叫一声:“那也不该传的满城风雨!什么叫‘打发’去弘文馆?说的好似她失了似的。”

    何兰娘叫苦不迭,恨不能一把上前捂住她的嘴,我的傻殿,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总之此事不与咱们相,许是……许是太女累了,向至尊自请休息一阵也未可知啊。”何女史将她丢在地上的玛瑙玉带捡起来,又半跪着替她理了理衣摆,“她特意给您放假,就是不想您卷到里面去。好了,快吧,再晚广王世、李家三娘就该着急了。”

    冯月婵嗯了一声,最后照了一遍镜里嘟嘟囔囔:“我是真不耐烦同李降儿说话,三句不拽文就显不她王府小娘的品格似的,哪里像李逊的妹妹?”

    “不耐烦就不说,她不过一个伴读,殿不喜大可以打发她回去。只是如今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似的同世满城玩耍,叫上她行事更方便一些。”

    大了……冯月婵低看了看,脸颊倏地一红:“行了行了,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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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淮不喜李降儿,广王府的三娘对这位恣意妄为的公主殿同样没抱什么好,坐上车便轻声细语的劝说阿兄:“……宋学士布置的课业从来只当耳旁风,哪次不是带累我们受罚?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整日只想着骑打猎,再不然就闹着,依我看,阿兄还是少跟她来往的好,一来年纪渐,还这么厮混一不像话;二来……里有了皇,谁知将来是什么形?阿耶说了,不必同她太过亲近,尽到本分就行了,免得日后牵扯不清。”

    “这事我心里有数,”狐朋狗友虽多,真正能说到一起、玩到一起的却不多见,李逊挽着缰,不甚耐烦的掏了掏耳朵:“你不必。”

    冯月婵是散漫了一些,脾气也爆,可她心地不坏,又难得没什么公主架,说书讲经也好、斗走犬也罢,去哪儿都是开开心心的,不像有些世家大族的女郎公,一会儿嫌这个不雅、一会儿说那个污秽,好像有几个臭钱、了几个爵位就可以不必吃喝拉撒了似的。大家都是人,平百姓乃至番贱民里不乏能力众之辈,没投个好胎罢了。

    再说,皇降生关她什么事?不谁继位,淮都是新君的姊妹,只要不谋反就是铁板钉钉的公主。吃饱了撑的才去心那些。

    他摆明了不肯听劝,李降儿也无法,放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好不容易放风,冯月婵跑了两趟就开始心不在焉,平时最喜听的、胡姬们用觱篥奏的《善善尼》曲都不能让她提起兴致,李逊误以为她不舒服,还悄悄问了一句要不要去西市看杀猪。

    八月开始,各地的书生举陆续启程往神都赶考——来年三月放榜,今年十一月就会截止报名统计,此时考卷是不糊名的,因此正式开考之前绝大多数考生都会想尽办法与考官及本地名士(一般他们也参与阅卷)拉关系,或是蹲守在人家门呈上自己心准备的拜谒诗、或是请同乡同族的官员代为引荐,再不济也会在借宿寺庙的墙上挥毫泼墨、留文章,以期能传名。神都三大市的商人们最喜这类书生,碰上打脸充胖也要迎合两京奢靡之风的,多半会被他们宰客‘杀猪’。

    “不用啦……”小公主一愣,然后笑着摆了摆手。有些心事是不能跟任何人倾吐的,李逊不行,兰娘不行,冯献灵也不行。

    阿娘变了,尽这么想大逆不,但冯月婵就是觉得,自从有了弟弟阿娘就像变了一个人,以前她不会那样当众自己的面,更不会明晃晃的让人说东的闲话。

    看她这么蔫蔫的,李冰狐疑起来:“那不然去夏门大街?前天我路过时看见有人斗。”

    公主不想再扫他的兴,丢赏钱就命人去牵:“好啊,哪家的?几胜几负?”

    边说边往城南行去,走了约小半个时辰,跟车的王府侍卫忽然惊:“咦?前面不是上次那碧……西域王吗?”

    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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