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5、泥沼

    然之后的时至今日，那个名为玄桓的男人却丝毫没有好转，反倒像是变本加厉般日复一日地将自己关在书房之，沉闷地兀自在着写的桌旁，一坐就是整整一日。

    日日落。

    他在画画，画一个女。

    至少从那些满到几乎要溢书房横断的废纸是可以看来的。

    不知为何，或许是女天生的第六，还是因为别的，明明是那般可以称作偶然到机缘巧合的事那张在书掉的删改批纸，即使绫杳知晓，人族一本古旧的传世小说许些作者都需所谓批阅十载增删五次，更何提那些古旧皇朝的史记，更是一场群策群力的宏大工程，反观这本一看便玄之又玄的妙爻阵删改批注本应是很平常的事。

    可她未免地在意起来。

    在意那个与男人字迹几乎相同的人，在意这本书背后的故事，更在意他的过去。

    他是怎样的人，拥有着怎样的份，从木偶穆青再到如今落脚的青崖镇，还有那与之结的所谓的萧公，再加上那个神秘的阵法

    她几乎对她一无所知。

    站在他面前，绫杳有时会觉得自己在人族好似佼佼的两百多年时光仿佛面对着川不息的川大江，一如踏足于那不知去向何方的逝，从也没有短暂的人族去问去追寻，脚的奔又是从何时开始淌。

    他在画一个人

    一个女。

    那个名作荼的女。

    或许从忍不住好奇心拾起第一张皱的废纸之前，她就好像已经知了答案。

    被仔细抚平摊开的宣纸摊放在膝，从初始的只有场景与动作的无脸像，再到如今三日后惟妙惟肖洋溢地、笑着的五官，面前的女好似很陌生，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有月枝的笑，有池湖戏的笑，也有伏案半托着小脸抬起杏眸来洋溢的笑

    却都是笑。

    直至那厚厚一打被她不知第几次信手翻尽，那无论何时何地的笑却仿佛能隔着每一层不同的纸相同地嵌合在一，甚至连眉尾轻悠挑起的幅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明明那三两墨绘就来的五官灵动可人，却独独少了一样令人难以忽视的东西

    真实。

    那女，好似便就是无魂无魄的画人，苍白平面地只游留于纸面的方寸之间。

    五官相同？

    绫杳眯着抬望了望已经偏斜的太，又是一日即将的落幕，可那炽的、永不燃尽的暴戾光团好似永不熄灭，就如这夏的白昼越来越，她抬首，将那反复翻折的轻薄宣纸袒在刺目的光之，画上女的面容随着那过分的燥很快地曝在光与那柔弱的宣纸一齐脆，随着信手突而重重地一握，黑白掺的碎屑犹如一阵荒漠落雪，挥手扬逸在空。

    那自然是相同的

    因为从第二日开始，男人便依照这那张不知保存了多久的旧画像是疯了般一张接一张反复临摹着其上之人的一颦一笑。

    书斋微敞的门棂后，一个浅青衣裙的女正杏眸弯弯地半掩着，像是故意想捉人般从门扉间歪探一个小脑袋来，却遮不住怀里抱着的一捧黄，还有连着枝整小枝折的青梅。

    蹴罢秋千瘦，薄汗轻衣透

    绫杳敛眸，昨夜晦暗的灯影半打在男人已然累极昏睡的侧脸上这同时也是她这几日参透而用到的第一个阵法，无声息地现在了房外人免的书桌旁，就像是一个无赖的小偷，却忍不住将指尖抚上了那墨迹已然微微浅的最后一句。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玄桓

    玄桓

    ........

    那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对于男人来说确乎是漫的

    对于绫杳同样也是。

    即使她真正的理智好似是随着那清脆的撕纸声一齐回归的。

    她撕了男人的画。

    就在方才。

    明明不是什么大的力活，甚至只是趁男人未反应而过之时信手一撕的功夫，此刻的绫杳却大大着气，一如她也不知自己自己此刻脸上的表该是什么好愤怒？难过？歇斯底里？还是脆冷酷得像一张未的画。

    面前之人就好似像是不可置信般霎那愣在了原地，那抬起的俊脸此刻满是熬了三个日夜的乌青，甚至连向来喜整洁净的衣袍上都扑了一层薄灰，大袖上还凌地染上了数未的墨痕，细碎的胡渣地从男人向来光洁的冒不短的一茬，像是骄傲彰示着自己旺盛的生命力，枯黄消瘦的面容却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一二十岁。

    将行木的枯败死气仿佛一块千年不化的老冰，在这般燥的天气将人冻如骨髓。

    她在期待着什么呢？

    绫杳不知。

    她甚至觉得，男人在这般的景之激愤地骂一骂她也好，更甚于什么能称得上是活人的、生气的愤怒，痛失所的难过

    甚至于那日与她争吵仁义的歇斯底里。

    绫杳愣愣地站在那里，却仿佛方才只是演了一场晦涩无味的小丑剧目般，像个傻。

    她睁睁看着那个男人在不知过了多时的怔愣回过神来，那双漂亮地好似湖光山的天青眸彻底成为了一滩死，时间仿佛变得难以知，面前之人就只是那般平静地僵抬首，从她的手，将那已然被残破地撕作两半的旧画，小心翼翼地半抱在了怀。

    你去罢。

    他垂眸淡淡这般，甚至从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甚至于对她这个罪魁祸首施舍什么绪，只是信手又提起笔来。

    这时绫杳确乎才发现，男人手的笔却好似是用一老竹制滥造、甚至于路边随可见的杂摊都不会的破烂货，甚至于那笔杆尾还有一磕碰来的裂痕。

    她没有动，脚上像是拖了数万斤的枷锁，沉得她抬不起步来，只能睁睁地看着男人缓慢而又艰难的拖驶着那不知坐了多少年的椅上在旁侧的凌的书隔翻找着什么

    那幅画就像是他最为宝贵的、珍贵的被小心地抱在怀。

    即使已然被撕碎。

    而施暴者就这般不受谴责，也没有被原谅地，轻描淡写地成为了过去。

    屋静悄悄的，天边的昼还没落，却静得只能听见品被凌翻找的磕碰声，直至不知多久之后，男人确乎才找到自己所想要的东西，颤抖的手几乎握不住那瓷白的瓶，黏稠的浆糊却在一刻与那清脆的碎裂声一齐成为过去

    怀被再次抢夺而过的画被一灵力几乎撕了不可复原的碎屑。

    那浅浅发黄的画纸像是一阵迟来的雪、早至的冬，漫天飞舞，笼罩着，飞舞着，她就像是一个修罗，一个彻彻底底的恶，残忍地摧毁了一个手无缚之力的残疾人最后一丝弥留的珍贵

    也仿佛拿走了冬旅人的最后一颗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