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你

    你是不是很累？

    有，这几天走太多路。

    梁景明看过来的时候，万姿正盯着酒杯发呆。坐在临窗的桌前，午后光是张金的网，无边无际铺洒开来，笼住杯底争先恐后往上冲的气泡。

    她恍惚间觉得，这些气泡要溺死在酒里了。

    和她一样。

    要不你去休息一？发一，是梁景明俯亲了亲，我来搭帐篷就好。

    嗯，那麻烦你了。

    把残酒一饮而尽，万姿站起来走向床，不留痕迹地断他的亲吻。脸扎在枕里，蓬松羽绒阻挡了光，但她依旧听得见，他在原地停留片刻，然后轻轻带上了室外门。

    几乎在同时，万姿睁开睛。

    本睡不着，虽然人很累，虽然很累全然不是因为走太多路。

    来新加坡已经三天，她的确跟梁景明吃了海南饭，逛了夜间动园，去了他换的学校，日行程被他安排得满满当当，但她的神一直活在别。

    比如追溯与梁景明有关的任何回忆，不放过丝毫滴；比如找阿Ken帮忙查一遍梁景明的份，看他是否曾虚作假；再比如阿Ken也替她清楚了，那张旧照片上的工人，其实是梁景明的父亲。

    他父亲从业建筑领域，五年前在劳作时，被坠落的狗臂架击后脑，还没送到医院就已亡。

    这段往事，正如梁景明大分的人生历程，他都和她一五一十地讲过。但他唯独漏了，或者说刻意隐瞒，他父亲意外的工地隶属于丁家。

    他明知，丁竞诚是她的前男友。

    她厌恶这觉，这被人蒙在鼓里，还要她意绵绵的觉。但她暂时不能摊牌，因为没有足够多的证据。

    此时此刻，她也许看不透梁景明了；但自从二那年撞破爸爸轨，万姿一直信一个理。

    发现男人撒谎，就像在家里发现蟑螂。最绝望的不是完杀虫剂，要隔着纸巾抓它濡的尸，而是你很清楚，蟑螂那无穷无尽的繁效率。

    只要你看到一只，就说明你没看到的，还有无数只。

    喝不喝。

    毫无困意，也躺在床上回了很久的消息，等万姿真起时，已是暮四合。

    提了酒瓶和杯走到室外沙滩，只见梁景明早搭好了帐篷，坐在一旁的折叠椅上，毫无察觉地背对着她。

    如果这在古代，他等于把整个命门给了她，伤害他变得轻而易举。

    如果她想。

    醒了？

    闻声回，梁景明笑起来。

    接过酒瓶，先为她斟了一杯，即便递来时有片刻的迟疑：你今天喝不少啊。

    逃避现实呗。

    谁不会撒真的谎，无非把心声和伪装勾兑一气。当即了一大酒，万姿倒是淡淡的：毕竟我明天就要回香港了。

    一时间，天地静得只剩猎猎风声。

    笑意也被散了般，梁景明低眸盯着手酒杯。仿佛都市传说里的奇人，要用意志力弯折皿，或者其他什么事。

    诶，竟然还有这个。

    是万姿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酒店不仅有私人海滩，同时主打致营验。除了提供帐篷，还有炊、咖啡壶、装饰彩灯，甚至更包一个便携式音响。

    连上蓝牙，她倏然朝他伸了手，兴致突如其来，像是觉察不到他的黯然

    梁生，赏脸和我支舞吧。

    可是我不怎么会

    没事，我教你呀。

    黄昏太冷了，需要两个人抱在一起，伴着光线变幻老去。

    与其说舞，不如说是跟着节奏轻轻摇摆，在赤金飞溅的碧海蓝天里。她依旧在放她的落日飞车，主唱依旧拖着迷幻腔调，若有若无地，和天缠着，弥漫在耳。

    《我是一只鱼》，这是一首翻唱的老歌。

    可不可以不想你，我需要振作一

    七八九月的天气，像我和你需要一场雨

    需要你我是一只鱼，里的空气

    是你小心和坏脾气

    没有你像离开的鱼，快要活不去

    不能在一起游来游去

    梁景明。

    声线漾着，也是另一浅低唱。万姿抬眸看他，眸光粼粼，凝着恰到好的醉意。

    你钓鱼这么多年，最喜什么鱼。

    枪乌贼吧，虽然不算鱼类。

    为什么？

    她惊讶于他的不假思索，直到撞上他的睛，迟缓思维像被挨了一记闷。

    当时他们在越南相遇，梁景明就是在游船上，第一次俯虚抱住她，教她如何钓枪乌贼。

    她应该觉得甜的。

    可就像一块放久的果糖，黏腻比味来得更凶，地滞在咙。酒喝得再多，万姿依然顺不去。

    所幸梁景明不以为意，只把她牵得更：那你呢。

    你喜什么鱼。

    鲎。

    他皱眉，循着她的读音：hòu？

    对，这个字很难写。吃吃地笑起来，她翻过他的手，指尖勾画大刀阔斧地落在他掌心，它得也很难看，是一螃蟹，得像清朝男人的发型，满都是壳，还拖着一个尾。

    手被戳得泛红，他却舒展开表：我没见过。

    当然了傻瓜，它很稀少的，是保护动，才不是一般海产品。

    酒仿佛也化成小鱼，在血里四游弋。虚幻的幸福冲上脑海，笑容更为剧烈，万姿蓦然压低嗓门，藏着小小的得意。

    不过我见过。

    小时候，我在邻居家见过。

    我家大排档在的那条街，是我们那里有名的夜宵街，周围都是海鲜生意的同行。其有一家特菜，就是爆炒鲎。

    她说得缓慢而坦，像阵烟雾一样，消弭在海风里。

    以前我家乡那小城市，才不什么稀少不稀少。大排档的主要客源是年男人，对他们来说，动越受保护只就说明越滋补，爆炒菜又特别酒可能在他们看来，酗酒跟养生并不冲突吧。

    因为隔生意好，我不懂事的时候，还曾经问过我妈，为什么我们不跟着鲎。我妈说不行的，这动很有灵。我一直没懂，直到我亲目睹邻居叔叔在杀鲎。

    它的血是蓝的。

    眺着远方，她只留给梁景明一个侧脸。最后的残吻在她面颊，带着眷恋。

    非常透明的灰蓝。像有某绪凝结在里面，你会觉得那不是它的血，是它的泪。

    而且最神奇的，鲎只成双成对现，终生不会分离。只要抓住了母鲎，公鲎就会跟着过来，哪怕是送死。而母鲎对公鲎，也是一样的痴。

    当时，我看着邻居叔叔抓住一只公鲎，把它翻过来放在砧板上，把菜刀一对对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