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是耶非耶

    阿夏达杰已经两天没有寝房。

    他被关了起来。

    那日送走了阿图，他也回到遮普寺，等待他的却是师父普拉萨利的质问。

    普拉萨利是前一日回到遮普寺的。阿夏达杰不在寺，他以为又是去附近村里说法。直到晚课，阿夏达杰都没有回来。

    普拉萨利找了其他僧人来问阿夏达杰的落，他们却神怪异言辞闪烁。还是在寺里帮工的农夫告诉了他，阿夏达杰最近一直在往E县跑，似乎和一个外国的女人走得很近。

    第二天，普拉萨利特地去D村化缘。同他熟识的村民跑上来拉住他，焦急地说：阿夏好些天没来村里，听说被外国的妖女缠住了，萨利法师，阿夏小法师这么好的人请你一定要救救他。

    周围的村民也纷纷附和，说到后来，也不普拉萨利还在场，竟然绘声绘传起了阿夏达杰与外国女人的风韵事。

    普拉萨利只有阿夏达杰这么一个徒弟，平日里费心教导，只盼他早日继承衣钵。所幸阿夏达杰一向自律，人也聪慧，隐隐有当年创建遮普寺的纳拉扬大和尚年轻时候的佛学造诣。

    不能让人毁了阿夏达杰！

    普拉萨利虽然着急，但也没有因为他人的一面之词就判了阿夏达杰犯戒。他要听阿夏达杰亲说说他离开的这些日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

    所以阿夏达杰一回来，他就把他叫到了偏僻的佛堂，师徒两人要开诚布公地谈谈。

    普拉萨利先是考校了他的功课，倒是没有疏懒落。但阿夏达杰自小学得就快，这代表不了什么。

    考校完功课，普拉萨利沉默来，只是望着阿夏达杰。他的目光如有实质，仿佛要穿透他平静的表面，看看真实的心。

    师父，阿夏哪里的不好，请师父告诉阿夏。

    普拉萨利问阿夏达杰是否知外面的传言。

    阿夏每日忙于说法，偶然也曾听到些许言，却没有放在心上。阿夏达杰神平静，并没有因为他人的误解而生气，只是如实回答，他人绯我谤我，只因他们不是我，不知我向佛的心。

    普拉萨利虽然自认没有先为主地判定阿夏达杰的错，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心了怀疑的。因此听到阿夏达杰一味的否认，反而加重了他的怀疑，甚至隐隐产生了不满，再开的语气难免带了些质问的意味。外面传闻你日日与那个外国女人在一起，甚至同吃同住，都是真的？

    是真的，师父。晏小将施与阿夏，阿夏心无暗，没有避她如洪猛兽的理。但同住是为了照料离开父母的婴儿，阿夏恪守本心，晏小醉心学术，没有任何非分的行为。

    阿夏达杰的解释句句合合理，普拉萨利却听得心惊。他认为，阿夏达杰找了这么无可辩驳的理由，哪里是为了说服别人，分明已经说服了自己。

    普拉萨利的目的并不是在辩论上胜过阿夏达杰，他要将这唯一的、前途光明的徒弟从歧路上拉回来。你的话或许是对的，但我要你留在寺里，从此断绝与你的晏小的一切联系，你答应不答应？

    阿夏达杰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面容：师父，医院的病人需要阿夏。

    普拉萨利见阿夏达杰毫无悔改的意思，压抑许久的怒火终于从心窜起。他大声地责问他：你现今只看得到医院的病人，就看不到村里的人了吗？他冷笑了一声，残酷地戳穿阿夏达杰，恐怕是那个晏小需要你吧！

    师父，是阿夏想渡晏小。

    好啊好啊，你终于说了真心话！普拉萨利气极反笑。他随手拿过依在门后的扫帚，狠狠地击打在阿夏达杰的上。

    普拉萨利的力气极大，阿夏达杰又是瘦弱的躯，几次责打之，他摔倒在地上，但又迅速地爬起。静谧的佛堂之回响着沉闷的击打声，和阿夏达杰忍不住从咬的牙关间溢的痛哼。

    佛堂正的释迦尼双手分别结无畏印、与愿印，满目慈悲地垂眸望着座苦苦忍受的人。

    打了二十来，普拉萨利毕竟上了年纪，无以为继。他仿佛也经历了一波痛击，浑汗，只有拄着扫帚才能勉站住。在佛祖面前，我再问你一遍，你肯不肯断绝与晏小的一切联系，从此悉心向佛？

    阿夏达杰痛到蜷缩在蒲团上，瘦弱的却仿佛有着无比定的姿态。师父，阿夏想渡晏小。

    阿夏，为什么要执着于一人？你每天费四五个小时往返两地，这个时间你可以帮助多少村民，可以多少修为？

    正如普拉萨利认定阿夏达杰走歧途，阿夏达杰也认为普拉萨利陷了执念：佛祖度化世人，不分男女老少，不因一人还是千人、万人而作取舍。师父，阿夏向佛的心从未改变。阿夏知师父珍惜我的名声，但虚名何足贵？师父劝我不要执着，阿夏也劝师父不要执着。

    普拉萨利用尽了气力，阿夏达杰却并未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只觉得痛心。你要一错到底，我却不能睁睁看你掉渊，也只能关住你。你要知，关你不是目的，你要好好想想我说的，想想佛祖的教导。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再放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