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二章：別莊宴席

    原婉然事先向其他小旗娘打探，得知彭百戶娘吳氏講究裝飾，喜著大紅衣裙，她赴約那日，便避開紅衣不穿。當日她上著白綾對襟襖，合繡比甲，藕荷馬面裙；耳邊著兩個小巧的銀鑲綠松石耳璫，腦後髮髻簪上綠松石仙納姆簪，皆係韓一所贈。

    這等打扮雅淡矜重，順不扎，大抵合了吳氏心意，待原婉然倒還算和氣。另一個總旗娘與原婉然年紀相仿，亦是首次參予聚會，在滿屋女客裡，獨她著了和吳氏一般的大紅衣裳，吳氏對她便冷淡許多。

    眾人相見敘禮，分賓主而坐，坐席未，一個老婆上前稟事，吳氏滿面得意，向眾人笑：諸位可曾聽說過柔糾國的羅世妃？

    大夥兒都點頭，韓一手女眷皆記得羅世妃害她們丈夫左右為難，方試百戶那邊娘則聽過丈夫提及。

    吳氏：好教你們知曉，這位世妃不單單是西域貴族，她姑父更是我大夏秦國公、正四品鴻臚寺卿。世妃金枝玉葉，卻平易近人，常接我進八方館吃茶閒話。她聞說今日我宴請諸位，也想結識大夏朋友，便邀請大家往秦國府的別莊遊玩。現如今車馬已到，大家移步登車吧。

    吳氏話裡並無商量意思，話說回來，大家閒著也是閒著，便聽從安排，一一登車。

    十三個人七八輛車浩浩蕩蕩到了城郊別莊，由事娘領進廳。

    羅世妃已在廳裡等著，見客人登堂，慢吞吞由椅上起，面上虛虛掛著笑。

    原婉然跟在吳氏後頭，先見羅世妃一大紅織錦繡金胡人長袍，頭三指寬紅珊珠與綠松石相間串珠額飾。再見她約莫二十頭，量不長不短，生得甚是明艷，眉如新月，眸秋，小臉顴骨飽滿，氣質天然驕矜。

    吳氏陪笑介紹眾人與羅世妃相見，羅世妃禮應答，睛卻時不時飄到來客裡，兩個年輕小媳婦原婉然和那紅衣總旗娘上。

    原婉然給瞧得莫名不安，羅世妃審視迫切，不像歡迎客人，倒像搜捕人犯。

    這時吳氏將她介紹給羅世妃，這位是韓趙娘。她家大官人便是日前護送世妃的韓總旗，小官人則姓趙。

    羅世妃尾上挑的睛霎時瞪大，目光尖銳如刃，扎在原婉然臉上，原婉然一凜。

    眨工夫，羅世妃放笑來。原來是韓總旗的娘。日前多承韓總旗力，護我平安。

    眾人廝見已畢，時近正午，羅世妃吩咐開宴。女客們兩人一桌，丫鬟價送上菜，肴列珍饈，陸俱陳，其包括當季的蒸螃蟹。

    有小旗娘和鄰座悄聲：乖乖，咱們十來人，整席酒菜得費上多少銀？

    不算別的，單說螃蟹，又大又，一席吃來，值得咱們這等人家多少時候嚼用了。不過她睛溜向自己面前桌上一只黑漆描金托盤，這東西什麼用的？

    人人面前都有黑漆托盤，上頭擱了白銀打就的槌、斧、鑷、匙、剪等八樣事。

    不知，明明有筷箸調羹了咦，你看韓趙娘。

    原婉然拿起黑漆托盤上的剪刀，剪去蟹腳。

    這托盤裡整工稱為蟹八件，吃蟹用的。尋常人家吃蟹，用雙手及筷已足夠，沒閒心化簡為繁，多添工，因此識不得它。

    原婉然從前在娘家，只有烹煮螃蟹的分，輪不到吃。跟了趙野京，這才開葷，學會用蟹八件。

    羅世妃將原婉然安排在吳氏同桌，一邊問她年紀世，一邊觀察她吃蟹，因問：韓趙娘懂得用蟹八件，想來常吃蟹，怎地用起它不甚靈便？可是它不好使？

    原婉然：府上這蟹八件很巧，只是我不常剝蟹。

    羅世妃前放著碟，上頭盛著丫鬟剝淨的蟹蟹黃，因問：你也讓人代勞？

    我們普通人家，沒有人。

    羅世妃笑意微滯，緩緩問：那麼，是家裡官人剝的？

    唔。原婉然低聲應。她吃魚蝦螃蟹，大多有韓一和趙野先行剔刺剝殼，這事不好意思說與人知，擔心旁人嘲她懶婦，或者笑話他們夫妻麻。

    羅世妃嘴擠笑弧，是趙官人吧，韓總旗一個軍官，怕是不來伺候媳婦的事。

    他們兩個都剝。原婉然照實回答。

    伊韓總旗幫你剝蟹？

    嗯，原婉然想替韓一掙些臉面，證明他並非不懂得疼人的武夫，便：他們兄弟倆都很勤快，什麼家務都。

    事實上，韓一和趙野包辦多數家務，比如洗衣，夫妻仨每每一塊兒在井旁洗刷，韓一兄弟倆洗衣服和被面，她洗帕或墨寶

    羅世妃話聲微，他還家務？

    嗯。原婉然納悶，她提起韓一兄弟倆，怎地羅世妃用了他這個單指一人的字？

    吳氏及其他娘聽到原婉然應答，紛紛誇她命好，夫婿肯家務，她們夫婿回家，多半往炕上癱。天知男人在外當差固然辛苦，她們女人照顧全家老小，每日洗刷燒飯、縫縫補補也不輕省啊。

    有些娘說她們丈夫倒是家務，可惜少了韓一年輕俊朗這項好處。

    一眾女客說起丈夫懶散，話匣便開了，大夥兒談得熱鬧。原婉然聆聽著，察覺一視線扎在自己上，她循直覺往堂上抬，恰好觸著羅世妃投來的目光，那神冰冷厭惡。

    羅世妃須臾別轉臉，原婉然則七上八，梳理自己作客可曾缺了禮數。想了許久，她一路都隨其他女客行事，罕言寡語，若有失禮處，不會只有自己不受待見。那麼是什麼事招來羅世妃的敵意呢？

    飯畢，人呈上香薰澡豆服侍眾人洗手，又捧上茶來。眾人望向羅世妃，等主人先開動，也是不諳公候人家禮數，選擇有樣學樣，好過輕舉妄動，鬧笑話。

    丫鬟奉來茶後，又有其他丫鬟捧了漱盂，由廳內靠牆處上前走來，羅世妃打個，她們便退回了。

    羅世妃向原婉然笑：韓趙娘，請。

    原婉然不由瞥向旁吳氏一，此次宴席，論和分，主客當屬吳氏。羅世妃過吳氏，勸她吃茶，吳氏可會不快？

    果然吳氏笑容不大自然。

    原婉然暗自擔憂，希望吳氏不會惱到她頭上。

    這同時，她心生疑念。趙野提過，螃蟹與茶相忌，兩同不獨妨礙消化，興許還要鬧腸胃。羅世妃這等貴人不厭，膾不厭細，這等見識總該有的，若說她自個兒不肯忌，怎地還勸客人也吃茶呢？

    原婉然肚內思量，明面上不好拂羅世妃意思，打量喝茶並無大礙，便端茶抿了一。

    羅世妃噗嗤笑了，韓趙娘，這不是吃的茶。

    她打個，早前退回四牆前的丫鬟們重新上前，捧來漱盂。

    羅世妃笑：這茶漱用的。吃螃蟹不可吃茶，這點忌諱韓趙娘竟也不知嗎？如此著三不著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