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零章：那你生父母呢

    韓一對羅世妃車廂動靜毫無所知，他往城北某戶人家走了一遭，再回轉家。稍事梳洗休息後，黃昏時分，他又牽馬，和趙野分據馬兒兩側，帶著騎在馬上的原婉然，在家宅附近溜達。

    他回京時，帶回一匹名叫和風的棕馬，和趙野兩人門時不時以牠代步，原婉然見丈夫們騎馬彷彿好玩的樣，便也學起馬術。從此，韓一若由營回家歇宿，兄弟倆便帶原婉然在外練習。

    夫妻三人慣常邊走邊話家常，這日韓一提到他行軍競技拿第一，和趙野、原婉然商量，將競技所得的彩頭銀兩用在何處。

    到晚間寢，原婉然靈機一動，轉問向當晚與她同眠的韓一。

    相公，我們請你屬和他們家人來家裡小聚，如何？

    韓一反問：你想請客吃飯？

    嗯，你們隊上才剛同心協力頭角，關係想必正熱絡，我們打鐵趁熱，牢固，讓他們不好意思再找你麻驀地她打住言語，訕訕笑：算了，這主意不好。

    怎麼了？

    這個你手來了，必要曉得你共妻，傳到軍，可不招麻煩嗎？

    韓一沉少時，緩緩：不必顧忌此事。

    為什麼？

    上回你兄原智勇揚言舉發我和趙野共妻，當時我原想告訴你，大夏律法不容共妻，但允許胡人籍貫者循族風俗共妻。我若改了籍貫，便可援引此例。

    原婉然由胡人與籍貫這兩樁事想去，記起韓一母親有胡人血統，因問：你改從婆婆那邊的籍貫嗎？但大夏論起籍貫，不是慣例從父嗎？

    韓一：確實慣例從父，不過我其實是韓家養，他頓了頓，聲音有些沉，阿婉，我生父母俱是胡人。

    咦？原婉然離了枕頭，手肘支起上。

    韓一抬手輕撫她面龐，輕聲問：你介意胡人分？大夏近年與西域頻起戰火，朝野上對胡人普遍抱持偏見。

    原婉然連忙搖頭，握住韓一撫來的大手，料不到你有另一重世罷了，不論如何，相公就是相公。她躺回枕上，將韓一大手牢牢撳在自家粉頰。

    韓一墨眸泛柔和光彩，：衙門黃冊(戶冊籍)改動不易，我原本打算辦成再告訴你和阿野，以免大家空歡喜。

    原婉然聽說，思量韓一既然透改籍一事，因問：如今事可是有譜了嗎？

    唔，我缺乏證明的官府文書，但有條後門可走：請權貴要人作保，衙門便能通。

    這我們平民百姓，上哪兒找權貴要人作保呢？

    我認識一位貴人，今日得了回音，答應替我作保。

    原婉然睛亮了起來，旋即面上喜又淡了些。

    但，相公，趙野不是胡人。

    阿野世特殊，籍貫怎麼說都行。

    原婉然微加忖度，明白過來了，趙野母親風月行當，生父不詳，趙野的世怎麼說都成。她又想到戰後他回鄉時散髮蓄鬍，髮鬚蜷曲，眸又淺，自稱胡人不是不能充得過。

    韓一：到時，我們三人於律法上亦是正經夫妻。

    原婉然輕聲歡呼，依向韓一抱住他。

    那便沒人能拿婚事要脅你了！

    韓一圈住她纖腰，將人摟近，印在她頂心髮上，微笑：是啊。

    原婉然將手臂環在韓一腰間，心滿意足笑著，不久便想起另一樁切事體。

    她因問：相公，那你生父母呢？發問話音未落，她便覺韓一箍住她的手臂登時收牢，他抵在她額角的面龐肌緊繃。

    原婉然心打了個突，她問前大抵有底，韓一既教韓家收養，他的生父母或許已撒手人寰，或者因為家貧緣故將孩給了韓家。若是前者，她為媳婦得祭拜一番。然而韓一向來沉著，見問不復冷靜，想來他和生父母不論生離或死別，當時光景都十分不快。

    韓一有陣一聲不吭，在那不算短的靜默，每一個呼過去，原婉然的心便在空懸一分。

    末了韓一終於開，語氣緩慢，聲線異於平常，夾雜幾絲僵嘶沙，彷彿長年緘默的人首次張發聲響。

    我生父母，他說：他們被人所害，不在了。

    原婉然本能抱緊韓一，相公

    父母冤死，何等慘痛，她又急又心疼，想不話語安韓一，只能喃喃輕喚安撫。

    我報仇了。韓一埋在她頸間，低聲：戰後我撞上仇家，殺了他。他語氣罕見冷酷，卻又悲涼無論如何，他失去的家人再不能活轉過來。

    說完這話，他不再言語，寢間沉默，唯有燭芯嗶剝。

    原婉然納悶，韓一父母因何被害、他是否還有其他家人、那些家人現在何方、他上傷疤可與家仇相種種疑問在她心頭盤旋，終究未曾詢問。

    她由環在韓一腰間的手覺他上肌仍舊緊繃。

    從前韓一受扎傷面不改，面對武館挑釁從容以對，教這麼一個人至今訴起家仇依舊艱難，當年家蒙冤究竟是何形景，原婉然想都不敢想。

    她抱住韓一，輕輕拍撫，想起趙野說過，韓一少年時方由韓東籬帶回大夏。換句話說，他在少年之時，家遭受劇變。

    這時韓一已然長成彪形大漢，此時此刻，原婉然抱著他，卻覺自己也抱著那個多年前家破人亡的少年。她心頭痛，盡量將他抱緊，期望能將自意度給他，消解他磊塊於萬一。

    至於那段過於悲傷無法訴諸言語的過去，或許有朝一日，留在他心上的傷會結痂，到時瓜熟落，他會像趙野母親背叛往事一樣，鬆而，說起從前。

    她會一直陪在他旁，等待那天的到來。

    韓一回抱她，將她摟得更緊密服貼，卻不至於疼人。在那動作透的親近溫柔裡，原婉然莫名覺得韓一懂得她心思，並且激這分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