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空思

    （七）   空思

    喝过李妈熬的柴胡汤，酒过一遍，不到午，席明玄的温明显降了来。明哲重新给他测了温，降到了三十七度五。

    明玄睁开了，靠在床，饿得叫小周给他拿饭吃。

    “喝米粥吧，表哥。”晚玲把稀饭端去。

    “哦，谢谢。”但显然，明玄对她的态度是冷冷的，明哲在旁边都能看来。

    “那我先回去了。”

    晚玲低着，似是在看上楼的台阶，其实本什么都没看，她脑一直在想。表哥为什么不喜她。

    她的脚没有把台阶踩稳，看要倾斜落楼梯，她胡想抓住什么保持的平衡。

    她竟然抓住了明哲的白衬衫，力度之大，纽扣都被扯落了许多。

    “没事吧。”他挡住了她要倾倒的方向，她整个就靠在了他的前。

    “没，没事。”她的角度过于倾斜，几乎是拽着他的衣襟才摆正自己的，重新找回平衡。“谢，谢谢。”

    “不谢，是我要谢你。”

    “谢我？”晚玲蹲，捡起掉落在台阶上的纽扣，“真是很抱歉，坏了你的衬衫。”

    席明哲也陪她蹲，低寻找散落在台阶上的纽扣。

    “那天，是你帮我捡回那一个铜元。”

    “不算什么的。”晚玲展开手心，“我捡到了三颗。”

    晚玲没多想什么，伸手指着他敞开的衣襟数他衬衫掉落的纽扣数。

    “一，二，三，四。掉了四个，还差一个，在哪里呢？”

    她又低在地上左右寻看。

    突然，一只大个的拳现在她前，突然张开。

    手心赫然躺着一枚银的金属纽扣。

    晚玲对着这颗纽扣笑了，心松了好大的气。

    “还好找到了，谢天谢地。”

    她扶着楼梯把手站直了，“你把衬衫给我，我给你把扣上吧。”

    她不是为了想和他来往才这么说的，而是不想欠他什么的。姨妈家里如今这个样，都是姨夫养在外面那个女人的错，而他又是这个女人的儿，分走了姨夫对表哥明玄的，如若没有他，表哥的心就会好起来，姨妈也不至于这么惨淡。

    明哲听她要给他扣，本想说不劳烦她了，还未开，就改了主意。

    “好。”他就当着她的面，把衬衫脱了来。

    “啊…你别现在脱。”晚玲似乎看到了他的白，忙背过踩着台阶蹬蹬上了楼，“一会儿你送到我房间。”

    明哲抿嘴摇笑，真是个害羞的女孩。

    晚玲回了房间，拿起那本《柚》，《英的嫁》她已经看完了。英的母亲为自己的早夭的女儿办了冥婚，那么英也能会到丈夫的吧。

    她趴在窗习惯地向看坛里的茶。前几天开得洁，如今都不见了。绿叶有，可谁会在意绿叶呢？主人欣赏的，想要的，始终是茶。

    晚玲突地似乎想到了什么，就又往楼跑去，直到明玄的房门，没有去。她就靠在门框，偷偷往里看。

    屋里没有别人，他正靠在床，手里捧着瓷碗，安静地喝粥。

    偶尔停来，勺搅在粥碗里，他应是在想那位沈小吧。

    “晚玲小，你怎么在这儿？”

    李妈又端来一碗新熬的甜汤，准备给明玄送去。

    晚玲再往里看了表哥明玄，回问李妈，“是不是应该把表哥生病的事告诉沈小？我想，表哥应该很想见到她。”

    “哦，对的对的，还是你想的周全。”李妈把甜汤到晚玲手上，“我这就去给沈小打电话。”

    晚玲的脚步已经放到了最轻，以为明玄不可能发觉她。可就在离他的床还有好几步的距离时，他抬起了，刚才吃粥平静的神突然冷沥起来，单单对她。

    晚玲端着甜汤的手稍微哆嗦了，起笑容，“李妈刚的甜汤。”

    她以为他就算再讨厌她，至少会回一句，不想吃，或是吃饱了之类的话搪她的吧。

    可事实是，他只瞟了她这冷冷的一，就收回了目光。

    晚玲咬起，她懂，绿叶怎能攀比洁的山茶呢？

    她小心把甜汤放在床桌上，自卑一句，“沈小会来看你的。”

    然后蹑手蹑脚退了门外。

    席明玄忽地又抬起了，仅看了她带上门的背影。布麻衣，土气的辫发，裂的嘴…   他嫌弃她如此，笑容却不经意在他的嘴角绽放开来。

    晚玲跑回了楼上，路过姨妈的房间。透过细小的门，看到姨妈扶着额，蜷缩在床上休息。

    哎，她叹气。或许，或许，上海她原不应该来的。奉天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家乡，家里没有钱供她读书，这就是她的命，为何要为了更好的教育，更多的金钱，挣扎一生，到钻营呢？姨妈是资本家的阔太太，依然不幸福。

    并没有过太久，楼的电铃响了。她知，定是沈小来了。明哲送来的衬衫被她的左手微微攥，衣针倏然刺她的手指，渗血珠来，也扎了她的心。

    “李妈，李妈？”席太太被电铃声吵醒。“谁来了？”

    “太太，是沈小。”

    “她来什么？”席太太对着镜穿白丝旗袍，甩起脸。

    “少爷病了，晚玲小说，沈小能来看望，少爷会开心的。”

    “胡闹！”

    “晚玲，晚玲！”姨妈气冲冲直接了晚玲的屋，见她在补衣衫，猛得扯落一旁，“你到底有没有把姨妈的话听去？”

    “什么？”

    姨妈呼，放轻了音，带着失望。

    “明玄病了，有你好好照顾，这就够了，这是培养你们的好机会。”

    “姨妈，”晚玲抬，专注而认真，“表哥喜沈小，就让他们在一起吧。”

    姨妈浑颤抖起来，抬手就给了晚玲一掌。“你…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甥女！”

    “太太，”李妈站在门外见状，快步来，扶住席太太，“小心，晚玲小也是为少爷好。”

    “这哪是为我好，那个沈小，她是个祸，就是个祸。”姨妈念叨叨。“就是个祸，祸…”

    “太太，扶您回去休息。”

    李妈搀着姨妈去，晚玲的右半边脸火辣辣疼着，姨妈自私，可总不能牺牲表哥的幸福。于是，她当夜了一个决定。

    她，决定，回奉天去，回到她本应该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