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望海·她为神

    龙神庙山，弦月如醉汉卧在树冠，看着夜里蹄急促的二人。

    一个老者，一个壮汉。

    拴牢，老者起脚飞奔，步伐快到壮汉都勉跟上。二人行至距离庙门几丈远的地方，在一块及人大石前止步，老者沉几句密语，随即大石一沉，原地现一，有石阶一路向延伸。

    壮汉微惧，老爷，这面是什么？

    老者沉沉：龙神庙地。

    壮汉摸火折正照亮，被老者拦住，扯着他摸黑往走，并嘱咐待会儿见了什么都不可叫声。

    石阶路仄曲折，壮汉跟老者不知走了多久，才见前方渐有淡淡幽光，越来越亮，路越来越宽敞。

    最后一步石阶迈去，是豁然开朗一宽大石室，冷得要命，四雕着姿态各异的龙，地面正砌有一硕大寒玉池，以青绢围罩池面，不见汽升腾，也不知里面有人否。

    壮汉偷偷扫视，忽听有人声响起，似附在耳畔又似盘旋，也像背后发来，带着回音，飘四，寻不到源。

    要您来，没要您带人来。

    这声音有多动听便有多可怕！似一男一女异同声，辨不清雌雄，冷如冰锥，明明平和说这清淡的言语，透的些许埋怨更像嗔，耳后却直扰人心错，惊惧纵生！

    老者面朝寒玉池拱手致歉，并解释：此人乃府上家仆，担心老朽夜独自门不安全，一路跟上来，这份心还望您谅担待。他是签了死契的，嘴严得很！

    他把最后那个很字咬得重，壮汉当即明白，此时此刻，他该当自己是聋哑瞎。

    悠悠凉声又添几分愠怒，冷冷质问老者：夜叫您前来，是有一事不明。我并未开说要什么神侍，您为何自作主张，兴师动众招选？帝师大人，请给我解释！

    石室冰冷彻骨，可壮汉额角尽是汗珠，看他家老爷这般卑微，断定声音主人的是谁

    龙神！

    也只有神，才敢对王也万分尊敬的老帝师这般颐气指使。

    壮汉吞唾沫，忐忑看向帝师，他倒镇定自若，不卑不亢应答。

    完工日将至而神殿未成，王焦虑惶恐，老朽担心他就此放弃，故想这法。选神侍送来伺候，再和他谎报神侍颇得您心，您愿意松宽限些日，让他把神殿建成。

    王有多惶恐不知，反正壮汉怕极了！他家老爷竟然既欺君又骗神，随便哪个冲冠一怒，都是全家丧命的结果！

    那冰凉声音添了几分嘲，说准的事，就该说到到，若不到，当初便不该夸海应，我等不起。

    知您等不起，不光您等不起，王也等不起，老朽更等不起！

    怎么说？

    王染重疾，只是还未显症，御医查后先知会于老朽，未告知他。此病发作即离死不远，此乃王的等不起。

    那您呢？

    帝师手开始发颤，连带动静儿变抖变急，犬病再度加重，怕是时日无多，老朽不仅希望神殿如期完工，更不得提前完工！

    四周忽然异常安静，静到听得见池面青绢微动的沙沙。

    须臾后那凉声再起，说到底，帝师大人对我有恩。若无您劝言，向来不信神之说的王不会肯来龙神庙祭拜，我也无机会怂恿他为我建神殿，助我成大事。

    帝师弓腰行礼，言辞恳切，是您仁慈在先，只听老朽祈愿，便现赐血给犬续命，又承诺会将他治愈。回报您，应该的。

    两声冷笑飘来，壮汉闻之浑激灵，听神又问：扯远了，这些跟神侍有何关系？

    唯有神殿建成，您才可成事，才有能力履行诺言救犬，而能建成神殿的只有王，所以老朽要哄住他，让他不放弃求永生，让他安心继续建造。至于选来的神侍，皆是相貌命格俱佳的在室少年。坊间盛传童血有助修炼，您信便用，不信就当人使唤，左右龙神庙不缺他们一饭吃。

    石室再度回归寂静。片晌过去，青绢幔帐动了动，一只极为白净的手伸来，指指壮汉，你，上前来，闭。

    壮汉如咒，唯唯诺诺踱至帐前，闭双。他只觉颈侧一凉，接着一痛，继而一凉意由痛钻，血，浑又冷又。

    转，回去。

    壮汉回到帝师后，想摸摸脖，被帝师用神阻拦。

    那只白手缩回青绢的同时，一条光洁、青黑酷似大蟒的尾伸来，在地上勾勾卷卷着向他们蜿蜒。

    我已把气注在他，若令郎再不好，喝他的血也能暂时吊命。王想宽限可以，但只后延至立夏前！到时王还活不活着我不，神殿必须建妥！我大事不成，您便只能去跟阎王要儿了。

    帝师噗通一声跪地，连磕三个响！壮汉不顾脖酸麻胀痛，自己又莫名其妙成人形药材，也跟着跪去。

    尾扭到他们面前立起尾尖，敲敲帝师肩，快回吧，次来记得多穿些衣服，您这年纪扛不住地的寒气。

    帝师急着带壮汉回去喂儿药血，忙起告辞，走几步又被喊住。

    敢问帝师，人间的父亲是否皆如您这般心切？只为他能多活蹦十年，不惜欺君罔上，甚至逆转？

    短瞬斟酌，帝师回答：非也，不是人的父亲，世间多了去。

    又是两声哼笑后，尾缩回帐，石室转瞬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帝师气，命壮汉燃起火折照亮，疾步沿来时的石阶返回。二人刚踏，大石当即轰隆升起，归为原样。

    在石室变黑前一刻，壮汉忍不住卯大胆回瞟一，见尾缩回时不慎挑开青绢边缘，半片人影。

    竟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