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 湖心亭煎茶，玉观音天机

    谢知方越想越觉得此计甚妙。

    林煊是和他穿一条大的，最是知知底，虽然闷了儿，嘴也毒，却没什么坏心。

    家世过得去，相端正，不近女，都是数得着的好。

    林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变得沉沉的，隐隐发黑。

    他一把甩开谢知方的手，眉皱得能夹死蚊：少在这里胡说八！我看你是病急投医，昏了了！

    他这么说，谢知方就不兴了，挑着眉理论起来：我有什么不好？个王孙公都是使得的，难还辱没了你不成？说句不听的，要不是前有狼后有虎，实在拖不得，这好事也不到你上！

    我没有说不好的意思。林煊支支吾吾了半天，脾气有些暴躁，就是，如何能娶家里娘？

    他最后这句话，错差动谢知方心障。

    他本不知，谢知方有多羡慕他。

    不止是他，画卷上的每一个男，都令谢知方红嫉妒。

    这些人都可以名正言顺地求娶，向表达炽的意。

    只有自己不能。

    不止不能，连想一想，都是违背人的大罪过。

    见谢知方脸不好看，林煊犹豫了一会儿，缓和语气劝他：我知你心里着急，可婚姻大事也急不来，还是慢慢相看着罢，也多问问的意思

    阿煊，你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我了罢？谢知方回过神，言打断他。

    林煊愣了愣，迟疑地：是有很多年了，你母亲病逝的时候，我跟着父亲过来吊唁，在灵堂见过一回，那之后便没有再碰过面。便是弟俩从江南回来的时候，他过去迎接，谢知真也恪守规矩，严严实实着帷帽，并未真容。

    谢知方：你要还是我兄弟，就和我见一面再说，此事我来安排。

    林煊待要拒绝，见他倔脾气上来，一脸固执，知跟这样的混世王讲不通理，只得答应，同时颇有些张地提醒他：先说好，见是可以见，你可别把这消息漏给我父亲母亲知，不然的话，我立刻跟你绝！

    林煊的父母觉得他脾气太差，又古板，生怕他将来讨不到媳妇，这阵正托人四打听合适的名门闺秀，愁得了不得。

    他们若是知谢家有意，必定欣喜若狂，说不定明日便会请媒婆登门，将婚事敲定，连个说不字的机会都不给他。

    能娶到媳妇就不错了，对方还是位尊贵非常的县主，又是太太傅家的嫡女，他还挑剔些什么？

    林煊一个两个大，被谢知方留在家里用午膳，不知味，言又止。

    若是相看过后，谢知真不嫌他年纪小，真的了，他却继续态度地拒绝，难免伤了谢知方的颜面，往后连朋友都没得。

    可勉答应，又违背本心，也对不起谢知真。

    真真是退两难。

    林煊思来想去，决定在谢知真面前表现得差劲一些，无礼一些，最好能教她心生反，这样才能不伤和气。

    用过午膳，谢知方带着林煊坐船来到湖心亭上，又使人去接谢知真，只说是他请喝茶，让务必赏光。

    半个时辰后，谢知真着一袭白曳地广袖留仙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寒梅，手挽同披帛，珠玉步摇，清丽素雅，恍若神仙妃，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了船。

    谢知方上前迎她，接过青梅手里的心盒，将丫鬟们打发回去，：这里有我，你们自去顽你们的，不必在跟前伺候。

    枇杷这两日告假归家，余的丫鬟们都是活泼的，闻言笑着谢过小少爷的恤，手拉着手一同登船回去。

    谢知真不知弟弟葫芦里又卖的甚么药，笑：既要喝茶，为什么不去我院里？母亲刚送了几两明前茶过来，我尝着味倒好，你那里有没有？

    谢知方引着她上了石阶，往亭里去，答：自然是有的，母亲向来一碗端平，从不会短了谁的。之所以请来这里，是想让你见个人。

    谢知真微微蹙眉：见谁？

    莫慌，这人你也是认识的。谢知方冲亭喊了一声，阿煊！

    林煊早站在那里等候，正打算躬行礼，看清谢知真的模样时，表瞬间凝固，显几分呆呆的神气。

    举凡世间男，能对谢知真的貌视而不见者寥寥无几，他这反应，也在谢知方的预料之。

    谢知方心又是得意又是酸涩，暗骂林煊是心非，刚才还义正辞严地拒绝，这么快就打了脸。

    谢知真隐约猜到什么，哭笑不得。

    谢知方不不顾地将她推亭里，和林煊在一站着，自己胡找了个理由躲去：且在这里稍坐，我去湖面上看看有没有莲蓬！阿煊，你照顾好我！

    现在才是初时节，哪里来的莲蓬？

    林煊呆愣愣地看了谢知真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有些尴尬地请她坐，：与阿堂得真像

    一个多了几分柔清丽，另一个英气人，五官却像从一个模里刻来的，一看便知是亲弟。

    若谢知方女儿打扮，想来也是位颠倒众生的绝代佳人罢。

    谢知真笑了，待他很亲切：数年不见，阿煊弟弟了许多，有些大人的模样了。阿堂顽劣，总喜在外面胡闹，有你在旁边拘着他，我和母亲在家里也放心些。

    太客气了。林煊挠挠，坐在她对面烹煎茶，又打开心盒，将金丝枣泥酥和裹着玫瑰豆沙馅的青团摆了一桌。

    也是合该有事，林煊弯腰给谢知真倒茶的时候，一直贴着的吊坠不知怎么从里衣落来，在半空晃了两晃。

    那吊坠工致，通剔透，雕成一座白玉观音，眉目悲悯，和谢知真的神态颇有些相似，正是谢知方十岁生辰之时，母家众多辈们送来的贺礼之一。

    谢知真记得，弟弟当时十分喜，后来不慎遗失，还翻箱倒柜找了许久。

    林煊意识到了行迹，忙不迭将玉坠回去，惊慌失措地看了谢知真一。

    谢知真微微垂着，拈了块枣泥酥托在帕里，神沉静，也不知有没有看其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