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宁凛在洗手间待了很久。

    事实上他只是在洗手池前呆呆站立着。

    池里往淌，溅起滴到他的手背上，他把仅剩的那只左手放到冲了冲，然后抹了一把脸。

    镜里，落魄的男人目光沉，珠顺着颌落，衣领里。冬天的带着刺骨的寒，却灭不了他脑里渐渐叠的混沌。

    他伸手关，指尖有着明显的颤抖，肌向他发来警告。

    宁凛盯着自己的左手，好几秒后，嗤地笑声。他叹了气，手撑在盥洗台上，咧嘴。

    笑声响在空旷的洗手间，他全都笑得颤抖，底却是无尽的红。

    他的手以前也是拿过钢枪的，如今一只空空，一只颤抖不休。连拥抱都是奢望。

    宁凛的咙里仿佛着一难以言喻的苦，呼渐渐发沉，上消散了血，趋于苍白。

    ……

    “生，怎么不理人？手里藏的什么东西，给我看看……啧啧居然又没考及格，还要家签字，妹妹你这可太丢你哥的人了。”

    “不要你，你才不是我哥。”

    “这么凶？这样吧，你叫声哥哥，我来帮你签，省的你被你妈骂。”

    “……”

    “嗯？”

    “哥哥。”

    宁凛听了，歪笑起来，修的手指转了转笔，正要写字，笔尖在快的卷面的时候又停。

    他从矮墙上来，揽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不正经：“我反悔了，要不还是叫老公吧。”

    唰的一，手里的卷被人整张回。

    匡语湉推开他的手，偏过脸，耳廓微微红起，像只将熟未熟的苹果。

    她扬起眉，脸庞俏，脆生生：“宁凛，你脸真厚！”

    巷里，少年人的朗声大笑，和风一样，飘得很远。

    *

    宁凛了额角的，往外走去。再坐到姚起东和江喻面前的，依然是那个不动如山的他。

    他往左边瞥去一，那儿已经空空如也。

    姚起东咬着筷，试探地看他，看了好一会儿，低声说：“阿凛，那是你朋友啊？”

    宁凛底泛着不易察觉的红，神看似镇定，结动间还是艰涩。

    他。

    姚起东安静片刻，了颗，踌躇半天，又问：“女朋友？”

    江喻轻轻咳了咳。

    宁凛压抑住心的躁动，低低地回了句：“嗯。”

    “不是吧。”姚起东举着筷，低声说：“那她和对面那男的……你刚才嘛不上去问啊。”

    宁凛抿了酒，声音很平缓，“没什么好问的，都已经过去了。”

    江喻沉默地看他一。

    是那个男人和她过去了，还是他和她过去了？

    恐怕他自己都不知。

    姚起东：“过去了？……噢噢也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

    “是我的。”

    姚起东和江喻俱是一愣。

    “什么？”

    宁凛放酒杯，他握着杯的手几乎发白，“是我的。”

    他重复说着，“是我的。”

    是他的。

    本来就是他的。

    *

    老街灯火还亮堂，吃了饭，徐槿初送匡语湉回家。

    他开的是辆新车，因为比较珍惜，开得有慢。一路上匡语湉兴致都不是很，车里气氛凝滞，为了让他们之间显得不那么僵，徐槿初伸手把蓝牙音乐开。

    音乐界面到了随机播放模式，匡语湉把靠在车窗上，轻轻闭上了睛。

    只要有就有痛

    有一天你会知

    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

    “小湉。”

    “嗯？”匡语湉转过来，目光里有丝困惑。

    徐槿初替她解开安全带，向外努努，“到了。”

    石板路在不远延伸着，电线杆和路灯替，不知何时他们已停靠在老街街。

    “谢谢你。”

    徐槿初笑了声，摇了摇。

    匡语湉轻盈地了车，反关上车门，向他挥了挥手，转离去。

    徐槿初燃一烟，地了一，目光跟随着她。

    他今天约匡语湉的目的，并不是吃顿散伙饭。他说了谎，他是想来和她复合的。

    在一起三年，他始终放不她，也不相信他们之间是没有的。所以徐槿初想同匡语湉说，或许他们可以再试一试，他愿意去接受她心里那个已死去的存在。

    反正他都已经死了，不是么。

    可匡语湉却和他说，他没死。

    不仅没死，还回来了。

    仄狭窄的空间里，徐槿初笑得有些难过。

    多可笑，他决定放手的时候，她边本没有别人。他想挽回的时候，居然告诉他，这个人没有死。

    命运玩了他，同时也意味着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话，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

    徐槿初偏看去，明净的夜，匡语湉的影渐渐远去，消失在石板路尽。

    他始终看着她，而她没有回，一次也没有。

    *

    从街的石板路往家走的路上，匡语湉到一莫名的空寂。

    小的时候，她总跟着宁凛，有时候带上匡思，有时候宁冽也会凑过来，总之他们四个人是一个小世界。

    有一天正上课，台风天暴雨如注，把山压垮，造成了不大不小的伤亡。学校靠山，害怕事，提前给他们放了假。那时候匡语湉住校，匡母怕她把钥匙丢，从来都不让她带到学校去，而工作日的时候，她又总是门在外，不会在家。

    放了假的匡语湉无可去，只好抱着书包去敲宁凛的门。

    开门的是宁冽，他还没睡醒，满惺忪。

    匡语湉乖巧地打招呼，“小宁哥哥好。”

    宁冽嗯了声，闭着给她让了路，推搡着她到宁凛的房门，一把关上门，“家里停电了，你们自己玩，别吵我睡觉。”

    她被推得一个趔趄，迎就撞到了宁凛的怀里。

    宁凛坐在床边，抬手把她捞上来，碰到了吉他弦，淌一连串音符。

    “生，逃学了？”他盘着，怀抱吉他，轻佻：“你不乖哦。”

    匡语湉捂着额，把事原委和他说了。

    宁凛用手指挲着自己的脸颊，失笑：“你当我这是收容所呢？”

    匡语湉摇摇，她没有把他家当收容所，她只是单纯地想来这里，想见他而已。

    “真没有？”宁凛挑眉。

    她。

    他们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