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  （四）

    突厥人的事，于宰相应当去找鸿胪寺，陆重霜不不慢地说，寻本王作甚。

    她三指松松拿着酒盏，手肘撑在四方的矮桌，荷叶纹的瓷杯边沿印着薄红的印，衬着白如玉的底，尤为显。

    话可不是这么说。于雁璃轻笑。晋王驻守边关，与突厥人是三天两打，鸿胪寺那帮人哪比得上您。

    夏文宣自小在豪门贵族里摸爬打，一听于雁璃暗锋芒的话便晓得她要发难。他偷偷瞥陆重霜一，在案几的遮掩，悄悄探手，掌心覆上她的手背。

    陆重霜神未改，淡然：重霜不通文墨，徒有舞刀枪的蛮力，担不起于宰相此等誉于大人想问什么便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雁璃拢了拢袖，目光落在主位上的女帝。陛，前些日大理寺的奏议送回到臣手，报的是上元之。随它一并递来的是的账目，包括筹备上元灯会的开支，以及之后的各项损失，夏大人都已批过。

    鸾和女帝懒散地倚着侧的男侍，秀丽的两条细眉拧了拧。她刚想说什么，却是一气提不上，掩着嘴剧烈地咳嗽几声，没能说话。

    她挥挥手，示意于雁璃继续。

    臣闲来无事，随手翻了两遍，不曾想发现一件怪事。于雁璃缓缓起，看向对面的陆重霜。臣因此事夜不能寐，因而趁今日晋王在场，想问个清楚。

    陆重霜抬手，了个请的姿势。

    大理寺的奏议说西市纵火乃寇所为，东市失火是凤凰灯失控。可臣一翻才发现，当时批的钱粮本不够支付匠人工钱。臣随之去询问太女殿，才得知是太女一片孝心，从东开支一分补上空缺，这才有了上元那光耀四方的凤凰彩灯。

    女帝听闻，细声细气地冲陆照月问了句：此事当真？

    陆照月眯着莞尔一笑，甜甜：照月的本分就是为母皇分忧。唯有母皇心宽，大楚的天才能安稳。

    陆怜清与侧的正君莲雾公对视片刻，神微变。

    她微微一笑，转将目光落在于雁璃上，柔声：于宰相的意思是说凤凰灯失控是因为从作梗？

    哎，怜清妹妹！这话可不能背着夏尚书说。陆照月掩面而笑。虽然夏鸢宰相不在场，可她的儿儿媳都在呢。

    陆重霜角微扬，冷笑：太女此话未免偏颇。于公，在座皆是大楚的忠臣，圣上面前没有不能讲的话。于私，文德公晋王府便是皇家人，是陛的女婿。一家人之间什么话不能提，何来儿、儿媳之说。

    是是是，陆照月拨着自己丹红的指甲，连三声，晋王殿的嘴可是跟箭一样利，自然说什么是什么。

    几位皇女的明争暗斗由来已久，作为半个局外人的沈念安夹在政事与私怨之间，终究没能置事外，

    她叹了气，面打圆场。

    这大好光，谈政事未免扫兴。沈念安冲于雁璃摆手。于宰相，有事待到小朝再议也不迟。

    于某是大楚的臣，是陛的臣，日日夜夜为的那都是大楚的江山！有事就要提，有病就要改。我们为人臣者，哪能为一己之私，让面前的贼人白白逃脱！于雁璃不不慢地接话，神凛然。沈念安，你怕不是在侍令的位置上待久了，人都待忘本了！

    沈念安神骤然沉，她向主位上的女帝拱手，目光却直于雁璃。于宰相，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沈念安必要听听这事究竟有多大，令你竟敢在圣上猎之日如此放肆！

    鸾和女帝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右手搭在矮桌，指甲正烦闷地敲击桌面。

    她自小不是被当作储君培养，对臣争斗的政策一知半解。若非先帝君上位夺权，也不到这个叫陆启薇的小皇女登基。

    规矩，圣上怀后可半月一朝，临产的那几个月由帝君与几位宰相理政务，小事自行定夺，大事在汇总各宰相与帝君意见后呈上，女帝只需批朱笔便可。鸾和女帝嗣繁盛，因生产多年不理朝政，也就近些年舒缓些。

    一来二去，手权力一放再放。于夏两家豪门贵族自不必说，就连代为统领后的九霄公也青云直上，将独女陆怜清扶了起来。

    沈大人既然放了话，我于某也就直说了。于雁璃甩袖。夏鸢理的账目不清，大理寺的奏议遮遮掩掩，这上元的火还真不一定是谁放的！

    陆怜清一，嘴上添柴加火。哦？于宰相快快讲来。

    莲雾公跟发话：诸位大人商议正事，我等男不便在场，鄙人先行告退。他起，向在场诸位行揖礼，足姿态。

    夏文宣望妻主一，攥她的手。

    陆重霜反而拍了拍他的手背，简短耳语：去寻庚，他晓得让谁来。

    夏文宣仍不放心，正要再说几句，却见她粲然一笑。

    莫要担心，随他们去吧，陆重霜，乖乖等我回来。

    夏文宣垂眸。千万小心。

    随在座的几位公移步，青帐挑起，文宣侧烤炙后的味骤然散开，徐徐焚烧的檀木香围上来，如同锦绣裹住木偶。

    夏文宣思及妻主的嘱托，正要动，却见寒川公快步上前。

    夏公。他拿着折扇，手腕一挥，便打在文宣的肩，拦住他的去路。哦，不对，如今应当唤您为文德公。

    何事？夏文宣冷淡地推开扇柄。

    文德公还是歇着吧，于崇冷声，这个节骨，还想去哪。

    于夏两家自古不对付，夏文宣虽比寒川公于崇小上五年，却也知有这么一号人。而在夏文宣名满安前，名门望族里最有才学的，是于崇。

    夏文宣轻笑，一侧面颊上浅浅的梨涡。青娘同我说散席后想吃厨的樱桃冰酪，特意嘱托我遣人去说一声怎么，东没有您的事儿，不代表晋王府没有。

    呵，你倒是为晋王殿鞠躬尽瘁。

    夏文宣歪了歪脑袋，不甘示弱：为妻主办事，应该的。我与青娘投意合不说，她又在上元救我和阿娘于火海。有恩有，怎能不尽心尽力。

    于崇语，隐忍着怒气冷笑一声。

    东事务繁杂，事事过问才是奇怪，而晋王新婚燕尔，正是，多小的事都应当亲力亲为。莲雾公只一句，毫不费力地解围。

    他乃前朝萧家的后嗣，萧与夏曾有姻亲，论关系，莲雾公算夏文宣远房的叔辈，如今成了连襟。

    论相，莲雾秀气，寒川英朗，文宣雅正。

    夏文宣不愿拂了小叔的面，笑了笑，转去传唤小侍。

    四方的帷幔，于雁璃盯向陆重霜，声音不大却也毫不掩饰咄咄人的态度：晋王殿，你可在大火前曾私调过南衙禁军。

    不曾。

    当真？

    当真。

    那为何会有人来与我状告，你私传南衙禁军，在东西二市恶意纵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