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  （七）

    骆实晋王府，葶喜忧参半。

    虽说殿贵为晋王，府里养上七八个没名没姓的小侍都算洁自好，可如今大业未成，又卡在夏公将要嫁来的当，带人来总归怕外传闲话。

    皇太女再如何荒唐，那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女。可晋王不同，有太女拦着，吴王盯着，于宰相那派门阀弟围着，各路人虎视眈眈，比夏日蚊蝇还难缠。

    幸而殿只是将人带回，暂且安置在偏殿，跟狩猎时捉了只活泼野兔回来似的，给人，叮嘱她们准备个漂亮笼好生养着，便不再过问。

    天愈发了，轻浅的湘妃染开来，归燕衔泥筑巢息于横梁，正是一年的好时节。

    圣上不知哪儿来的兴致，突得说要猎，朝野上一时间又吵成一片。天狩猎，那可不是牵一匹汗血宝到草场上便了事的，皇亲国戚、各路官员、留在京城的番使节都得带上。

    几十号人在大殿吵一天，歇五天，五天后上朝接着吵，如此三回，闹得草齐还未有定夺。鸾和女帝嫌闹心，推辞说倦了，将此事给太女与三位宰相共同理。

    事既然到太女手，十有八九就是要办了。

    过两日，尚书暗暗找到尚书令夏鸢，开三句就是抱怨账上真没钱。上元灯会结束，这才了气，还没等底各州县的税收上来，见着又要去。南边的灾克扣赈灾粮，北方戍边的粮草发不去。这两三年来，全靠吃老本，加之总财务的几个门拆东墙、补西墙的技术神化，才有了这鸾和气象。

    比这个还糟的是太女派人向尚书传话，指责度支指使太府隐瞒财。

    度支（）总全国开支，财则由太府的理。

    太府支，需凭的文件和印章行事，数额每十日申报一次，库存数目则是每月月上报。度支文件由上级签署，又受御史监督，上旬与旬衔接，上月与月相连，账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怎么可能有问题。

    分明是太女有意挑几位成员开刀。

    夏鸢撑着一层浅笑，悉心安抚属，让她稍安勿躁。继而宽，过几日上朝，她自然会提请御史台手，查明此事，清者自清便是。

    九日后便是夏文宣阁的日，太女着急要拿她手的人作杀儆猴的戏，夏鸢并不奇怪。

    她随之撰信，命手脚净轻快的女婢赶去一趟晋王府。

    陆重霜刚在庚的服侍用完晚膳。

    她展开信笺，细细读完后，命女婢回禀夏鸢，此事她自会帮衬着解决。

    庚瞧主面不对，却未着急问，直到服侍主洗漱上塌，才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殿可是为夏鸢的事烦心？

    陆重霜斜睨他一，轻笑：还能是什么？送到我手上的东西，不是钱的事儿，就是权的事儿。

    实打实的真心话。

    坐到她这般位的女，不为钱权忧心，还能为什么？

    她冲庚招手，命他解衣上塌。

    尚书今日找到夏鸢，说陆照月要拿她手的人开刀我猜一分是猎的缘故。账上没钱就是没钱，偏生皇上又将此事托给了陆照月理，不找扯，还能找谁。另一分，想来是陆重霜停顿片刻。

    她倚着庚的肩，手指捻起一缕他垂在前的乌发，拿在间亲了亲。

    殿庚垂看向主，结微动。

    我娶文宣，陆照月还是慌的啊，陆重霜幽幽。

    夏文宣不几日便要府，为主的葶早已遣人将他的嫁妆箱笼搬来，他的几个侍从也陆陆续续地府。

    不算其他，光是现钱，夏鸢就给了三十五万贯作嫁妆，相当于京三品官两到三年的俸禄，算给独摆足排场。

    罢了，不说他，疼的事已经够多了。陆重霜说着，猛然咳嗽几声，因忧思过甚而日益苍白的面容，骤然浮现一层病态的薄红。

    庚赶忙握住她的手，。殿可是受凉了？

    了冷风。

    庚听闻，翻起。我去叫人煮姜茶。

    陆重霜伸手牵住他的衣袖。不必了，明日再喝吧省得又一窝蜂人往我这里涌，烦呢。

    庚帘低垂，转去抚主的后颈，手指温细腻，摸得她心微微发。他俯，薄印在锁骨，沿着那截细细的骨辗转舐，在它与起伏的间划一隐约的痕。

    陆重霜小猫似的蜷缩在床榻，鼻翼发一声满意的轻哼，她黏腻地唤着庚，庚，像在叫一条懂事的小狗。

    可哪家的狗如他这般会服侍人，又有哪家的狗生着那般雄伟的什，能让女主人轻低。他那双狐狸似的眸在一片影里尤为邪气，藏着些不能见人的心思似的，又像是砚台里积攒着的涸的墨。

    夜梦魇。

    陆重霜一觉醒来，庚仍睡在她侧。

    她轻手轻脚地榻，扯一件裘衣披上，孤穿过空落落的寝殿。

    启门外望，原是了场雨，隐隐传来雨打芭蕉的萧瑟声。

    殿有心事。不知何时，庚站到了她后。

    陆重霜没回：不舒坦。

    殿庚陪伴在您边十多年了，您骗不了我。

    陆重霜一时无言。

    沉重的夜里，院的像漆黑的泥沼。

    她默然良久，终究还是挑了另外一件事来转移视线。骆实近日如何？

    安置骆实是葶办的。她原计划将骆实安排在距离晋王寝殿最近的屋，可还没着手去，就被庚截住，骆实就这样被打发到最偏僻的殿宇陪野猫。

    府里的明争暗斗、争风吃醋，陆重霜一清二楚。她故意睁一只闭一只，算给庚尝甜，也好让底人知，侍大人说话还是用的，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冒来越矩。

    王霸之术，在于权衡她谙此。

    一直待在殿，很是安分。庚说。

    陆重霜短促地应了声，继而搓捻手指，徐徐。安分就好就怕是谁家安来的钉。

    殿何此言？

    陆重霜侧面瞥向庚，冷峭的神在他上默默淌。

    他认得本王的父君。她的嗓音轻若月光。一个凭空冒来的孤儿，又与如月公相识庚，你说他会不会就是那个被调包的皇。

    庚心弦一颤。

    我已经派左无妗去查。陆重霜接着往说。不是最好如若是，人在府里，理起来也方便。

    那段甚嚣尘上的言自始至终都是扎在她心里的尖刺。

    庚，此事除你外，无人知晓。保守秘密，庚那事，我经不起再来一次了。少女一字一句地说，声调里藏着寂寞的回响。我说过，只要忠心，你就能活到最后。到那时你想要什么都行。

    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