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白月光（2）

    许彦卿与谢琳琅面对面而坐。

    桂喜无论怎样都夹在他（她）俩之间，索择右边向着窗外坐了。

    青幽幽天，夕像腌咸的鸭黄，一个橙红的油。

    翘起的脊尖儿，几只乌鸦立在骑兽的仙人上，一坨灰白稀鸟粪落，啪嗒扑溅到哪个倒霉鬼的肩膀，愤愤然捡起石块往上抛，惊散呱声一片。

    桂喜才晓得京城的乌鸦实在多，耸枯杈间顿着黑黢黢的窝，十有八九都是鸦巢。

    谢琳琅把菜单随意递她：“想吃想喝甚麽尽就是。”

    桂喜没有接过，摇了摇，笑意坦然：“我识不得字。”

    谢琳琅看着她似乎很吃惊，抬朝许彦卿征询，许彦卿没有言语，伸胳臂接过菜单扫了扫：“有咖啡、和茶，桂喜你可要喝？”

    桂喜还是摇：“我有卤煮火烧还没吃呢。”

    许彦卿便把菜单还给侍应，想想吩咐：“来一碟驴打。”

    驴打......桂喜暗自思忖，驴那样大的什怎能在碟里打，是要变戏法麽。

    虽不明却也抿不问，将才听闻她没念过书，桂喜看得分明，谢琳琅还是没遮掩地了几分嫌弃。

    她从袋里取瓷碗，碗面油渍渍黄腻腻，边沿磕碰的缺角多，有旧痕有新伤，是卤煮火烧铺的，稍后还得还回去。

    再暗瞟谢琳琅那只青釉刻莲大碗，碧莹莹若新玉，心底生些许慨，不过是同一铁锅里熬煮的汤，分装到不同碗里，就有了低贵贱之别。

    其实的滋味还不是一样的？！

    谢琳琅也在看桂喜，莫名有些恍惚，十六七岁年纪，了有钱老爷的小妾，梳起元宝髻，前海儿齐整盖着额，眉巧的很，只抹了红脂，她的肤瓷瓷细细，像小锅里沸的一片磨年糕，用竹筷小心夹起来，且透着光亮儿。

    江南雨多风养人.......谢琳琅不禁摸摸脸颊，京城这些年倒底把自己过糙了。

    再观她耳孔里穿着晃晃小金环儿，杏黄薄袄，胭脂红绣鞋半缩在青棉裙底，不晓得可有裹足，就是没的，跑江湖的小戏，裹了足怎麽讨生活。

    只可惜她大字不识一个，可惜了沦为他人侍妾，谢家后宅那些繁规琐矩，充斥着束缚女人的霉腐味儿，她还是略有耳闻的。

    其实不止谢家，南面的门氏族都是一样儿的。

    谢琳琅心底同起她来，缓和着语气问：“你叫桂喜吗？可有姓氏，甚麽桂？甚麽喜？”

    许彦卿开：“姓吾的姓，桂的桂，喜的喜。”

    “喜庆的喜。”桂喜把一块嚼碎咽肚里，蹙起眉尖认真矫正.......二老爷总是说错。

    谢琳琅轻笑，朝许彦卿突然讲起了英语：“你怎会瞧上她呢？我可不信只是为三爷避祸......一个小戏，大字不识，界不宽，更帮不得你，就图她个表面相麽？”

    许彦卿笑而不语。

    谢琳琅叹息一声：“桂喜可像极了年画里的人儿，男人贪图她一时新鲜，过久厌弃了，便束之阁或锁于箱笼，一任她霉蚀虫咬泛起了黄，经年后，男人某日里突然想起她，已是不忍再睹一。你何不放她去罢！”

    许彦卿嗓音淡淡地：“桂喜不是年画里的人，吾亦不是那样的男人，为何要放了她！”

    谢琳琅耸耸肩：“你也曾说过不纳妾的。”

    “谁说我纳妾了？”

    谢琳琅怔了怔，又似乎明白过来，一嘴嘲：“既然你不认那最好，我这就回去覆行婚约，与你结成夫妻如何？”

    “吾无异议，只要你三叔允肯就行！”许彦卿漫不经心喝咖啡，目光却在看桂喜吃卤煮火烧，似乎很好吃的样。

    谢琳琅一时语，笑了笑，睛里却荒凉起来。

    桂喜晓得他们嘀嘀咕咕说的是洋人话，在传教士那里听过，想必是说些不能让她知晓的事。

    她无谓也不听，自顾埋苦吃那碗卤煮火烧，不经意抬，发觉二老爷正盯着她的碗儿，便把侧一边拿背对他。

    忽然一只大手伸来把碗端过去，又猝不及防从她手里去筷调羹。

    桂喜呆了呆，许彦卿已夹起半块火烧连汤送嘴里去了。

    作者的话：一定一定写完！不辜负大家的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