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九、何清娘

    又是一阵动静传来，皇帝也离开了书房，这总算彻底宁静来，只有他们二人，困守在这小小天地。

    虽没了人，十六仍然压低了声音，问：那陛打算怎么办，就这样把这女拎到群臣面前去吗？

    自然是要再多卖一些关的。

    李玄慈虽是这么说，可过了几日却都没有什么动静时候，十六还有些纳闷儿，难皇帝是转了心思？可想起李玄慈说的话，又觉得不会如此简单，肯定又不知在憋什么坏呢。

    她刚起了这个念，就在心轻轻呀了一，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大的胆，编排起陛也如此理直气壮。

    一定是李玄慈把自己带坏了，近墨者黑，近墨者黑呀！

    师门人人公认最乖的小十六，如今也变得这样胆大包天。

    不过她这番话虽然大逆不，可猜得却是分毫不差。

    这日天方了黑，玄武大上往来的人还少，忽然听见远传来隐隐的轰隆之声，还伴着一丝光透了来。

    等到那轰隆声渐渐近了，众人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座活动的灯楼。足有几丈。面置了木，上面挂满了灯笼，将本已渐渐变暗的夜，照得犹如白昼再临。

    因为之前的事，众人颇有些不敢靠近，只敢躲在一边，想要绕而过，偌大个玄武正，竟然诡异地沉静来。

    起初，除了夜风拂过，灯笼是微微摇晃之外，什么都没有，所以逐渐也有人大起胆蹑手蹑脚地靠近了一，打量起这的灯笼来。

    可还没等那人的手到灯笼纸，忽然整个灯笼阵火光忽现，赫然呈现一只燃烧的天狗模样。

    不一会儿，那天狗生气地甩了甩脖，又一跃而起，在灯楼上跃着，每踏一步便是一阵火光烧过。

    这瞬间炸开了锅。

    那些本就被吓得不轻的民众，立刻想要四散逃开，但是不知从何时起，外围忽然守了一圈的侍卫，个个都持金刀跨，严严实实将众人圈在原地，动弹不得。

    瞬间鬼哭狼嚎，响成一片，有人疾呼天狗，有人大叫快逃，有人甚至想往外边侍卫的刀上撞，也比死在天狗的要得多。

    人群跟没的苍蝇一样转，脚步纷繁踏过，踩得都见不着一丝儿空地，甚至还能看见有人怕得了，地上嗒嗒淋了一路无雨，旁人也连嘲笑都顾不上。

    就在此时，又忽生变故，只听啪的一声响，整个灯楼全燃烧起来，天狗瞬间焚烧在火海之，不过片刻，便全都只剩了一地的灰烬。

    众人显然是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给吓着了，一个个睛瞪成了上岸的白鱼，纳闷怎么天狗突然自燃消失了。

    这是却听见墙上传来一声浑厚的呼喊。

    天狗之说，本就是贼人假造，如今已在众人面前演示，大家亲所见，万勿再听信谣言，动摇人心。今日之后再有胡传胡信天狗一说者，将一律视为贼人同谋，当属逆反大罪。

    城墙上说话者，正是之前一妻一妾闹得沸沸扬扬的王大人。

    王大人虽后院不宁，但到底为官数十年，历两朝君主，且是清寒门，从来风不倒、基厚。

    除此之外，王大人还在京兆尹过很时间的官，京事务料理良久，事公正，也算得上是京城百姓的半个父母官了，因此无论在儒林还是在百姓间，都颇有盛名。

    挑了他来这个传旨的人，皇帝倒也是用心良苦。

    随即王大人拍了拍掌，一女被推了来，他大声喊：此女便是以奇巧技伪造天狗传闻之人，更与妖邪勾结，以术法惑人神志、控人心，借机驱使妖兽犯累累血案。

    此女本为城灯匠家的女儿，因心怀不轨，勾连异族，在灯会上设陷阱，损毁龙目，又在城放火杀人，为了自己的私心，甚至不惜杀害自己全家骨血亲。

    王大人声如朗钟，将这女的由来、、动机、手段、技法，全都说得清楚明白，甚至还叫人抬了个复原的大灯笼来，直接给众人演示看着如何用灯笼造影燃火。

    这番作态来，大家也都信服不少。

    何况，大家心也是愿意信、想信的。

    毕竟，比起心怀叵测的小人，人为作的叛逆之举，从天而降、无可抵挡的天狗之灾，总是后者更叫人畏惧。

    如今连人都被抓住了，那还不是因为当今圣裁英明，果然是真龙天，大家心有了指望，也就不再惶惶不可终日。

    这戏唱得闹，可作为戏台最央的那名少女，却始终如一的平静，静静看着自己设计来的灯笼。

    只在众人看着灯笼自燃而惊呼时，角溢一奇异而满足的笑容。

    那日过后，京城总算安定了来。

    只是众人打牵驴自城底过时，总是忍不住打个寒颤，胆小的快步离开，胆大的还会鄙夷地往墙儿啐上一唾沫。

    然而，所有这些或害怕或鄙夷或好奇的心思，都只属于活人。

    那挂在城墙上的女尸，脸上依然冻结着死前那刻的笑容，瘦小的随着烈烈北风而摇摇晃晃，逐渐变得枯而狰狞。

    与她死去的不同的是，她的名字永远活了来，活在街巷尾横飞的唾沫里，活在茶馆说书先生日日拍响的醒木里，活在九五至尊午夜梦回的梦魇里，活在从来只为帝王将相、才佳人留墨的汗青里。

    灯第一绝------何清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