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不为例

    往日里，李玄慈也曾尝过千里单骑、日夜不休的滋味，他练来的私兵，也向来是挥剑成河，所向克捷。

    可带上了十六这个拖油瓶，事态便不一样了。

    若是有正事时还好，她心里还能存着几分事，背着小包袱便一声不吭跟着走。

    可也没什么线索，只能是打回府，况且回府了，除了和这阎王面面相觑，也实在没什么有趣的了。

    十六的心思，便随着堤上的柳、振翅的燕，连同那飘摇的风筝，一活络起来。

    她倒也不搞耍赖撒泼那一。

    只是每每在客栈休息、酒楼吃饭、茶铺歇脚时，但凡听人闲谈周遭的玩的吃的，那双黑一样的睛，就会有些可怜地望向唯一能主的那个人。

    十六对外是一张八风不动的冷脸，关起门来对师父和师兄，那可是能撒卖乖的。

    就这么双睛滴溜溜地瞅着人，若被瞪上一，也会乖乖移开，但不一会儿，就又会悄悄地粘上。

    本来了师门那方小天地，十六对他人绝不会如此袒，可李玄慈……

    命也绑一块了，一同吃过饭，赶过路，历过险，还被他救过好几回，连梦，咳咳，都过几次了。

    也算是老熟人。

    所以近日来，十六也没意识到，自己原本的便越发放肆起来，原本不敢的也了，不敢盯的也盯了，讨价还价也会了。

    总之，是撒卖乖一样没落，偶尔还试探着耍个无赖。

    这样的形，十次里有九次，李玄慈都是不理的，是能着那目光，该赶路赶路，该休息休息，心无旁骛，老僧定，连句话都不带多给的。

    风筝不让放，驴打不给买，小曲儿不许听，诗会不让去。

    连金展看了都摇。

    只有偶尔的一次，李玄慈大概是为了让她消停消停，终于了。

    于是，他们便在日里，去了途有名的白湖。

    据说从白湖上的绿桥上过时，心里想着愿望，便能心想事成。

    但大概是十六天生背，好容易磨来的一回放风，好死不死了雨。

    十六站在湖边上，用手在自己上搭了个小篷挡雨，傻乎乎地望着天际。

    怎么就雨了呢？

    她在心里小小地叹了气，然后悄悄望了一李玄慈，又不知这人要怎么奚落自己了。

    但李玄慈望着烟波缥缈的湖面，倒没说风凉话，神比还要淡泊。

    他转望向十六，她发上蒙了细细的雨雾，像是月光闪闪发亮的沙砾，顺着她密的发丝，坠成一颗饱满的珠，将落未落要上光洁的额。

    这让人有些手，想将那滴抿去，再好好望一望，那双比天生地的珠还要懵懂净的睛。

    李玄慈背在后的手指动了动，却到底还是移开了，只说：“不是要去桥上吗，愣着作甚？”

    十六有些愣，结结地问：“不，不用回去吗？”她还以为这个阎罗王要发脾气呢。

    李玄慈不理她，转先走了，只留淡淡一句。

    “不为例。”

    十六在原地呆了一，然后睛笑得眯了起来，笑得连日里的桃也没有这样的甜。

    随即又伸两只指将停不的嘴角了去，一脸正经地追了上去。

    天空蒙，细蒙蒙的雨雾落了满，蛰得人睁不开，白湖在这样的天气里倒算温柔，只在湖心起波澜，层层推着涌着，倒似母亲眠前的呢喃。

    李玄慈背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追得有些的十六，再后面是老实的金展，三人前前后后上了桥。

    李玄慈走得极快，十六在后面跟得有些吃力，今日是突然落的雨，所以湖上行人还很多。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十六只能见到那个清俊的背影走在前面，束着黑发的红绳在空蒙的雨里，显得那么鲜亮又动人。

    十六不禁加快脚步跟了上去，穿过一个又一个的行人，去追逐那个影。

    可隔着那么多伞，还有那么多人，那抹红时隐时现，越来越淡了，十六走得更急，也不知自己在追些什么。

    总觉得，只有看到那抹红，才安心。

    在层层叠叠的油纸伞，突然，不知是谁撞了她，十六看着就要从台阶落。

    一只手却扶住了她，一阵幽然的暗香袭来。

    十六抬一看，愣住了。

    好的一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