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陆零章 剖心

    经徐巧珍这样一闹，林婵和丁芳表面如常，却没了赏景的雅致，依旧闲聊，但低眉垂间各怀心思。

    回至院，恰小眉挎着盒也前后脚来，盒里装着煮熟的大螃蟹，林婵笑着提议：今日秋人且无风，我们不房里，索就摆在院吃罢。

    丁芳也甚好，几个丫鬟抬来桌椅搁在院央，五六步远一棵桂树正飘香。

    她俩围桌而坐，小眉取腾腾的大螃蟹和两碟姜酱蘸碟儿，还有一壶过的黄酒。林婵净过手，亲自替丁芳剥螃蟹，她掰掉蟹脚，掀翻盖壳，扯掉状肺心杂，把膏黄白用银匙挑到小碗里，浇了姜醋，端到她面前。丁芳吃了，赞叹：原在家也吃，怎就没有这个味，可有甚麽秘法不成？

    小眉话来：煮蟹要味好，可用生姜、紫苏、橘同煮，稍加些盐粒，见略记得给它翻个儿，待大便捞起，此时吃最适宜。

    原来煮个螃蟹还这许多学问。丁芳笑说，林婵朝小眉等几吩咐：不用你们在旁伺候了，让我和丁小自在说话儿。

    待四围无人，林婵把一蟹送到她碗里，丁芳谢：你自己也吃，勿要只顾着我。

    林婵笑了笑：我是吃惯了的，不急一时。默了会儿再问：丁小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但且直说无妨。

    丁芳举盏吃了温温的黄酒，有话予述，又难启齿，半晌终：萧大人与我说清楚了。

    甚麽说清楚？林婵听得怔住，继而意识到甚麽，脊背倏得僵直，心怦怦得飞快。

    话但得开，丁芳反倒觉得自在了，她索一气讲来：不瞒夫人说，萧大人与我哥哥同窗同僚十数载，我家一门武将不拘小节，规范宽松，他颇自由，与我相遇会微笑回礼，会温和地问候，后来萧大人娶妻又亡妻，官职秩品越，我也渐大了。

    她咬着：我也不知怎地就生喜的心思，或许哥哥们皆是武将的缘故，他斯文儒雅、博学多才，举手投足气度非凡，很令我着迷。

    林婵听来只觉她实在胆大，这样的话儿从个待字闺的女孩儿说，传扬开来是要败名声的，她还怎地嫁人。却也不表，静听她继续：哥哥解我心意，探问过萧大人的风，他以年纪相差过多推拒，后再来府寻哥哥，也只在外院厅堂吃宴听曲，不肯来。一晃这些年过，我本要断绝意收回妄想，哪想他又娶妻了。丁芳的委屈遏不住：我打听得你我年纪不相上，他能娶你，为何就不要我呢。我自诩姿容脾谈吐并不逊你多少，遂再生执念，纵是为妾也要嫁萧大人。

    林婵暗自叹息一声，她：你以为妾很容易麽？你这样的门贵女自降份，坏损的岂止你自己名声，还有你丁氏大族的声誉。就算你罔顾这些，一门心思慕萧九爷，但他喜你麽？依九爷的脾，他若不喜你，你连他的面都难见，他若喜你，你的日就过的更痛苦了！

    萧府祖训家规严苛，妻妾界限分明，九爷他官再大，在府里也得守规矩，他大多时候要待在正妻房，来你这次数多几趟，老太太就要找你诫训，容不得妾灭妻这样的事儿。每晚过夜后，婆要喂你一碗汤药，等正妻诞嗣后，才能允你生，是药三分毒，喝多了久了，怕是允你生，都生不了......就算你福大，熬到有了嗣，他也是正妻叫娘亲，正妻若有心怂你，索把他抱去自己屋里养，让你连面都难见。

    九爷位权重，朝事务繁杂，平时里一月有半月不见人，难得回来了，也不到来陪你。你且再想，他纳你妾，能纳一个，又未尝不能再纳第二个、第三个......你初嫁时对他的慕之纵有天，也难经这岁月蹉跎！

    林婵顿了顿，语气平静地问：即便如此，你还是铁了心要嫁给萧九爷麽？

    如果这样，她还是要嫁他，他也肯娶丁芳，她就放手成全她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