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车转过久安里，蓝桥佳人琵琶

在坐箱揾定了之后，顾微慢吞吞说：南京路吧。

好叻！车夫咧开嘴，把黄里透黑的巾板往肩上一撂，抓起两边锈迹斑斑的车柄脚便若星赶月般跑起来。

车轱辘动，车上的大铜铃铛随之叮咚作响，顾微坐在后边儿使了一个惯，向后一个趔趄，轱辘的跑了几步才重新揾定。

町町然的柏油路，坐在车上并不觉得颠簸，此时逆风而行，风梢梢的耳耳生疼，侵发涩，鼻鼻滋酸，即使上有幕，也抵不住那钻隙的风。

顾微取的帽把脸面遮去。

黄车夫用尽九分力拉车，还用一分气力开闲聊，问：看少爷的衣着打扮，是留洋回来的罢？穿得可真时款，这儿的留洋公，都是这副装扮，但我觉得少爷侬穿得最有韵味。回来好啊，就是不知上海何时能光复了。

后的少爷一洋布行，十个指都不止的大洋，嘴上的京片说的可脆亮地了，不是什么小可的份，车夫满艳羡的辞气。

顾微不自觉的把车夫所说的话在脑里译成了一段英文，等回神要开回答时，车夫已岔开了话题，风声太大难以听清他在叽咕什么。

顾微觉得乏闷，打量周遭。适逢车过一夹，只见前方满了好些小瘪三，临街还站着几个拿着石楠木烟斗吃烟的人，他们上有一个坊额，上方用泥金写着蓝桥两个字，一个字有拳般大，在夜里熠熠生辉，赫然惹。

两扇斑剥的门半掩，琵琶声从溜，好一个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竖耳聆听，还有女启，字正腔圆的唱着一首耳满鼻满的俚曲：

荷叶珠儿现，是家痴心把线来穿。谁知你儿多更变：这边分散了，又向那边圆。没真的冤家也，随着风儿转。

其音如茧儿丝，迤迤逦逦，或如戛玉敲冰，清清脆脆，又如谷黄莺，窄窄轻轻。

这是一首吴地的《桂枝曲》，是母亲常听的俚曲，唱过《桂枝曲》，琵琶的调一低，又唱一段《摘黄瓜》。

琵琶声与声逐渐在耳里分刌开来，顾微脑旋着一副画面：女穿着一闪金缎鹦哥绿袄，衬玉洒湖绉裙，粉题留燕尾，脑后乌发披肩，耳鬓别一朵沾的红葩，怀里抱着酸枝木琵琶将粉面遮，纤纤十指抡弦时，一双之丽目半掀，朱轻启微贝齿，于是香婉转声来。

一曲唱讫，坐之人牵不住心猿意，连连拚掌。

女低鬟一笑，莲步不稍，往画屏慢慢隐去。

顾微想着，不经意把匾牌上的字念了声：蓝桥。

车夫腔儿亮，耳亦佳，听到蓝桥二字，顿时兴致，：少爷刚从国外回来，不省着这儿可是四路，而蓝桥呢就是个小客寓小堂，里有个半徐老娘，挈着一个波波的女儿，才十六龄，还有几个姿尚在的娘姨，零碎嫁的勾当，她们穿客衣裳，苏时，便是就开门迎客了，时不时赚些钱财支糊日。其实啊在堂里当个倌人一样，不过她们这般钱财不必给姆妈拿去，逍遥又自在，钱财来得快，比起我们这些在外着风日晒跑上跑的，可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