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悠悠

離山藤成親之日近了，洛青與辰昕的父親辰老上了蘭臺。洛青替他安排了個府內與之青院遙遙相對的住處，順理成章一把小草遷了過去。小草倒是再沒有意見，也不再向他說好說歹。那件小曲便歸結於不小心，再愈漸沸騰的喜事氣氛過去了。

很快到來的吉日良辰，從北城到南城，沿途張燈結綵，喜炮炸得喧天響地。

迎親隊伍自安南進了蘭臺，本就喜愛熱鬧的蘭臺人，早在大上擠了個洩不通，直直從迎娶鬧到了夜幕來臨。

華燈縈縈，大堂廣場前擺滿桌席，一罈罈大酒罈似缸般招搖，此起彼落的吆喝和一曲曲一支支從未停過的喜慶歌舞，鬧哄哄的，讓人談都扯上嚨。

「老頭，何時輪你家昕兒！」

忽和厚沉沉的笑飛來，仍是隔了幾張喜桌都聽得著。「冰山嘍！」

幾位長老不正不經撐過儀典，受了幾拜，老梗用盡的祝福了一對新人，最大之樂莫過於齊聚大宴上，你我槍戰，喝酒喝成王八。

「烏爾女人才真是的骨，誰料你那兩個崽，淨愛岱山姑娘，哈哈哈哈。」一個光頭蓄大鬍的大伯，拿他那雙佈滿繭的大掌朝旁男人背上咚咚槌了兩槌。

那男人一頭平短灰髮，腰間繫了排短刀，淡歛的面上劃了幾曠傷疤，看上去幹練神，便是烏爾上來的辰老。他右手持著的酒杯，讓光頭大伯槌了幾槌，一滴酒沒灑來。

「我家祈安可是鐵打的骨。」他笑了笑，手上貫勁一送，將酒杯四平八穩疾疾擲向忽和。「想喝兩位堂主喜酒，岱山得先擺平啊，省得南邊不安分。」

「唉唉唉。」忽和隨手一接，仰頭喝了，酒杯大蹬上桌，作了個無比不耐煩的表。「今天說那北啊南的什麼！喝酒！」

旁邊一桌，圍坐了一圈小輩。讓老人桌飛來的石頭一砸，洛青辰昕二人持著酒杯訕訕乾了。對邊坐著的，則分別是自東疆與北面回來的秦瀟與夜闌，依序還有幾名西二堂的兄弟。

才聽兄弟來報，好一陣無消無息的地門有了動作，巖靖峰去了趟北漠地會見冥空。看來，他不僅好了不少，且有心思起浪。這南邊又如何不安分了？

秦瀟取來酒壺倒酒，朝辰昕旁一青衣劍，氣宇卓然的男問：「擎鹿，青川不平麼？」

男聽了，揖了揖：「盟主，只不過去年上調西二堂兵力，山巫谷大增了南林外的邊防炮兵，說是例常演練，我看，是想見縫針。」

發話之人，乃西二堂辰昕手的兵事總長，與夜闌一北一南，主理著南月盟兵務。

「沒事，大哥。」論起這事，辰昕倒還顯得一派輕鬆。「我便不相信莫魁那季手的鹽真要倒回大海裡，他明知我們靠西海不缺，大批賣他面的金銀，他還看在裡。」

秦瀟聽著，淡淡一笑，將擎鹿之語收進了心裡。

辰昕還一派輕鬆，多半是因為冥空一事，他只先稟了長老。青川莫魁不若巖靖峰喪心病狂，野心大卻也十年如一日，縱然青川勢力各懷鬼胎，讓月盟多年打的各路貿易扼著，真要起戰並不容易。然烽火煙硝，本不是點燃在常理的計較，事實上，多起於更誘人的利益，譬如南林與烏爾，起於放不的意氣之爭，譬如莫魁十年前吞的敗仗、與凌駕西二堂，主導西疆的虛榮心。

曾經他也一派天真，以為生而為人，正直與為善是天理，濟弱扶幼是應當，直到掌了大權，肩負了親疏遠近，各種宛如平行的需求與慾望，他才了悟，天與正義，永遠只能依附利益而存在，皓月，只是在黑夜烏雲之，盡可能維持清亮罷了。

淡淡一嘆，他抬起頭，光正對上另一桌的辰家小妹，她倒朝這處聽得認真。

有趣。

「這裡是怎麼啦！」

一新郎服的山藤顯然已經和鬧酒的一掛喝開了，紅衣紅臉，紅燭一般閃耀耀的擠了過來。「就說你們這些人別湊在一桌，酒席都變議堂了！」

他揚起杯來，擺幅寬大的衣袖便有意無意頻頻晃在洛青頭上。「來來來！不說予你們聽聽，你們可要小瞧我這好酒了。」他拿起酒壺，煞有介事的取過一支空酒杯倒酒，又特意將酒壺拉得老。「看看清楚，這酒湯忒麗的琥珀，釀以荒山泉，埋藏在擱一日猶如十載的千年雪，此等天上也難得的金華玉釀人稱，玉，龍，涎！」